刘璞不经意地打眼而过,把掀开一半的衣襟重新马马虎虎束好,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齐整模样,便带着一脸倦容,沿着回廊往外边行去。
回廊末端,坐着个锦衣老嬷嬷,凤点头地蹲在暖茶炉子边儿上,昏昏欲睡。
周铮早已经为主子已经打点好了,出了这廊子,绕过添茶老嬷嬷,就能一路大大方方地回自家长乐宫去。
可踏在软毯上的脚步倏地一停,刘璞在离老嬷嬷十几步远处站下来,沉声唤道:“朱七。”
起先四周静静悄悄,待茶炉嘴边的一缕白烟袅袅散尽之时,一道残影闪出来,规规矩矩,垂首而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皇帝身后。
正是日日罩在一身黑斗篷下的朱七。
“今日不伦你当值吧?”皇帝轻声嗤笑,转回身来,背着两手,目光犹如千钧之重,竟把瘦削的朱七压得抬不起身,“朱师父为了护朕周全,可真是夙夜忧心,连休沐都舍不得。你说,朱七,我该怎么赏你的好?”
朱七俯身低头,一言不发。
“还没打定主意?”皇帝笑着,只是略略悲伤,反而没什么杀意,“有趣儿,小孩子不懂取舍之道,你虚长这样大,难道也不懂?罢了罢了,你我有师徒之谊,既然有太后在那里,我也不好用你,你去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
不用再跟着我了。
皇帝说得淡薄,朱七也听得默然。他一介江湖侠客,为情为义,都不敢先谈背弃,刘璞先开了口,看似做出一副“朕不信任你,所以辞了你”的样子,其实是在为他解围。
朱七知道自己不该答应,但他张了张口,一句拒绝的话也没说出来。
“行,去吧。”
皇帝冲着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真的可以从此不必再护卫左右了。
说到底,无名客的暗杀功夫一流,但练起来能有多苦多痛,只有亲身试过的人才能体会一二。朱七辛苦,肯拿着断手做赌注,拼了命练这功夫,不是为了做皇帝的跟班儿,而是为了入宫,就算他口头不认,心底也没办法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