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囚徒眉头不展,将这两个字在口中重复了一遍:“鲁令?”
“算了,想必你也不知我是谁,那我与你直接谈正事好了。”前边有人吆喝着停了下来,车队亦一辆辆止住了轱辘。鲁陵拉紧马缰,摁着马头令身下马匹靠近囚车,“你父亲,傅奚远,曾于我有恩。在下向来是别人的恩情不还、自己就睡不踏实的性子,所以打算在你身上把欠令尊的债还清。放你走是不可能,但你日后如有衣食之类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有我一份、就饿你不死,如何?”
“鲁令?”小公子依旧将信将疑,也不知道把青衣人方才说的话听进去多少,只不依不饶又问他道:“你可曾听说过虎贲军统领邹戟邹将军?他有一子名唤邹陵,你可认识?”
鲁令笑道:“当然认识。田郊一战,邹将军殒命城下,所带虎贲军也伤亡半数,若他不死,怎会让我等得空攻进城去?你问我认不认识他?虎贲军一战落下的十几个人头,可是在城门大旗上挂了三天三夜呢!”
“虎贲军都落败了?!”年轻囚徒大惊,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了囚车栅栏,手指被栅?*系牡勾谈羁一道口子尚且连疼也一点觉不出来,“你们杀了邹将军!;
“我们为襄王卖命、他们为皇帝奔走,势不两立,如何不杀?”鲁令把口中带着血腥气的讲述似乎全当做了理所当然,“你莫不是把我认成了邹家人?我们军中的确也有人如此打趣,我自己也觉得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奇妙的很。况且因了他们说我与邹陵此人面貌相似,我自己倒也觉得他有些亲切,倘若那小子不死,倒也不是没可能做个朋友。怎么?你往日在京中与他很熟?”
听及此处,这囚徒把脑门磕在手腕子上,闭上了眼。从鲁令这边看去,只能看见他手臂青筋毕露,耳边颈旁也爆出一条细小的筋脉,大约是在极力隐忍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这小子能忍什么呢?一个从小好吃好喝惯着的公子哥儿罢了。鲁令这般想道,不过这小子大约是真和那叫邹陵的关系不错,更没想到傅氏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世家。
如此观之,那消息原来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当时情况危急,他心里只顾得上着急,当那消息听到他耳朵眼儿里的时候,他还差点以为自己是聋了呢。
正值囚车内外二人都默然不作声的时候,一位灰甲骑兵纵马而来,附耳向鲁陵恭恭敬敬地禀告了几句话。
“那好,”鲁陵听后略一点头,“这样,在下待会儿令下属送饭食净水来,傅小公子若有其他要求,直接说与押送官便可。现下傅少爷您还有吩咐么?没有吩咐在下可就告退了?”
鲁陵再拉着马缰绳等了片刻,看那人没有动静,忍不住似乐非乐地嗤笑一声、刚要跟着灰甲骑兵往大营里去的时候,栅栏里突然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松松地搭在了他胳膊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因了这几日的劳顿奔波而破了几条猩红的口子、沾了几道乱七八糟的灰泥,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颓唐落魄来。
“阿德病了,”囚车中那人轻声陈述,“麻烦先生给些汤药可好?”
鲁陵看一眼躺在囚车那一头的小子,心道这叫阿德的大约是傅小公子的随从,瞧他一直昏睡不醒的模样、再加上两腮发红,大约是感染风寒、烧过了头的征兆。但是撇开阿德不说,傅小公子脸色看上去也并不好,不知是娇皮嫩肉一时受不了如此风餐露宿、还是也如阿德一般生了什么病?这好半天一句不提自己,倒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当然可以,请随军医官来一趟便是了。”鲁陵态度亦缓和了许多,又顾念着自己保住傅家血脉的承诺,于是再多问了一句道:“傅公子还需要什么?在下令人一并送来。”
车中人这朝却并没有迟疑,语调低缓却十分笃定:
“冯统领部下、檀燕归檀将军,如若方便,可否请他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