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立在那里的他,仿佛十分清醒,又仿佛身陷梦境,正体会着一股梦游般的迷糊。最后的记忆已在我脑中解放,告诉我当日当时的种种,给了我孜孜以求,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那时候,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年他一路追踪我来到这里,然后如何杀我?
都想起来了。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命运当真不可思议,当年也是这样,我站在祭坛前,他出现在主墓室门口,千钧一发,时间掐算得刚刚好,晚来或早来,局面或许都将大有不同,然而他恰好在这个节点出现,我恰好在这个节点迎接他的到来。
今日如同昨日,过去还似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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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又出现了当年的他,与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穿越五十五年悠长时光,走过足以让生机勃勃的孩童变得不断衰退的生命,他的面貌身姿依旧分毫不改,这个不老的男人在此刻突然显出他别样的价值——时光荏苒,麒麟依旧,让我绝对不会错认,绝对不会遗忘。
如今的他,便如同当年的他,如今的我,也与当年的我没有区别。
命运将我们分割,又组合到一起,并在当中**入血腥、误解、黑暗和深入骨髓的爱恋。
然而,时间终究是走远了,今日不同于昨日,过去不再是现在。
现在的我,已跳出五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关乎那一天的记忆正在我脑中沉浮,以火山爆发的姿态狂啸着,奔流着,场景在我眼前穿**,飞速成型,又飞速散乱,酸甜苦辣,五味杂陈,都在我心里上演。
我记得,我记得那一天也像这样,就在这间主墓室中,我站到祭坛前,他出现在门口。
四下昏暗,寂静无声,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仿佛无边寰宇中唯一存活的生灵。
他抢先打破寂静,大喊一声:吴邪!
吴邪……
到这最后的时刻,他明知道我已不再是那个“吴邪”,依然这样叫我,或许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如此。不过,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哪怕走到无可挽回的终点,他心底依然存留一缕可怜可笑的希望,于是他以吴邪之名呼唤我,期望我能对这个名字,对他的声音有所回应。
然而我没有,我甚至没有朝他看上一眼。
那天,我在他出现时依旧盯着漆黑的祭坛,如饥渴的人盯着食物,喉头颤动,浑身因兴奋和焦躁而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大快朵颐。
深吸口气,寒冷的白雾在我唇边流动,跟着,我朝祭坛伸出手臂,双掌微微一握,左手的指甲往腕上一划,割开皮肤,让黑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滴滴落在祭坛上。
滴答——
血液落下的声音本该细弱得听不见,却似乎被这间奇异的主墓室放大了,让那声音如邪恶的笑语,轻轻一响,便是惊心动魄。
滴答——
就在这时,他动了!张起灵超人的速度和力量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致,我根本不知他是怎样冲过来的,只感觉头上猛地爆发钝痛,身子一摇,差点站不稳,染血的手腕也离开了祭坛范围。
他以超强的爆发力,后发先至地抢到我前头,一脚踢在我头上,将我整个人踢歪倒,同时挥刀柄打开了我的手!
黑血在空中拖曳出一条黯淡的痕迹,点点洒落在地。
要是没有体内那股黑暗力量的支撑,这一下便足以踢碎我的头骨,令我脑浆开花,但我只是身子歪了一歪,很快又正过来,并在他妄图发动第二击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落下的手腕!
我听见自己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一只恐怖的野兽。
我猜自己那时候一定很可怕,或双目通红,或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爆发出所有潜力,居然能和他非凡的勇猛对抗,我抓住他的手,防止他再攻击我,同时使出全力,想将他摔出祭坛的范围。时间一分一秒在溜走,那股不可捉摸的声音正催促着我赶紧完成仪式,不可耽搁。
从他身上传来的力气骤然变大,显然他正努力挣脱我的束缚,我没料着他竟还有余力,身子稍微迟钝了半秒钟,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一抬腿就踢在我小腹上,我感到痛,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拖了出去,狠狠抵在祭坛边的墙壁上。
我毕竟只凭本能战斗,难以跟他训练有素,章法严格的数十年积累相比,关键时刻,终究还是他技高一筹。
不过不要紧,不要紧,我体内还有力量,还有能力反击……那股力量正疯狂压榨着我的生命,拼命挖掘我本该细水长流的生命能量,不断引爆它们,炸裂它们,透支掉我所有的潜力和我的生命本身,只需要我甩开他的压制,完成仪式。
我本来就活不了了,我如今还活着,只为完成黑暗苏生的仪式,然后以我的躯体,作为活尸成长的胎胚。
“吴邪,吴邪……”
我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他还在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音颤抖,呼吸急促。
吴邪……
我愣了愣,眼前似乎蒙着一层漆黑的纱,让我看不清楚,想不明白,而他的声音仿佛一根钢针,将这层纱帐挑起,明锐的光线突然射入,撕裂黑暗,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放开我——
我大吼一声,身体里突然爆出一股力量,如回光返照的病人,我居然推开了他,将被他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的身体解放出来,两个人都重新站直,回到最初的位置。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我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