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那晚城镇的璀璨花灯和流苏般的烟火都逊了色。沈乔木拉着他行走在红男绿女之间,灯影幢幢,十七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几句笔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记得自家师傅以前就爱念这首诗,柔情百转得像个白面书生,不知想望着哪户人家的好姑娘,一点都没有江湖人该有的英气,叫他十分不屑。可小店里他接过沈乔木递给他的茶碗,低头望见摇晃的清汤映出的熟悉脸庞,那双眼睛里流转的波光竟比师父的还娘。
十七“嗷呜”一声捂住眼睛,这么娘的自己还怎么当大英雄呀?
沈乔木已经见怪不怪他的奇怪举动,自顾自小口啜着茶汤,“趁热喝,别凉了。”
十七一口气喝光了茶汤,表情很是幽怨。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眸光忧伤地落在远方喧闹的人群。在十七看过的话本里,英雄都是这样落寞的。
可是沈乔木顺着他落寞的目光望去,却只望见了街道上吆喝的小贩子,旁边杵着一根**满糖葫芦的柴草棍。那双疑惑的眸子便瞬间云开月明,笑意温文尔雅。
“想吃糖葫芦?”
十七觉得沈乔木一点都不尊重自己这个未来的大英雄,更可恶的是,他还将自己当三岁小孩!
“不吃。”十七恶狠狠地说道,倔强地扭过头。
英雄都是孤独的,他想,即使通透如沈乔木,亦不能理解他心中的那股豪情。
但这份孤独很快被糖葫芦的酸甜味所打败。十七很没志气地啃着沈乔木给他买的糖葫芦,灰溜溜地跟在他身边穿过繁华的街道,觉得沈乔木简直就是诱惑人心的妖孽。
还是狐狸精那种级别的。
十七正想象着沈乔木长出九条妖尾的样子,耳朵突然一动,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破空的杀气。他还没有辨出这股杀气的方向,手已经被沈乔木紧紧拉住,拽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面。
“喜欢哪个?”沈乔木低头挑选,沉静的眉眼看不出一丝异样。可十七知道,他一定感受到了那股杀气。
“我不要。”十七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老老实实回答,“面具闷。”
沈乔木手一用力便将他拉近怀里,他疑惑地扭过头,脸上恰覆上一个凉凉的面具。“乖。”声音依旧清澈好听,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两个人戴着两个幼稚的面具,很快离开了小摊。身后杀气越来越浓,十七能感觉到,杀手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
“是你的仇人?”他低声问道。
沈乔木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会武功。”十七朝他扬扬眉毛,“我保护你,别怕。”
沈乔木不动声色地朝前走着,“他们还没认出我们,不急。”
可十七着急,他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好好在沈乔木面前露一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英雄本色。
然而直到他们穿街过巷地拐回客栈,那批杀手还是没有跟上来。十七暗暗骂他们是白痴,摘了面具,遗憾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以后有机会的。”沈乔木气定神闲,给他倒了杯茶。
十七不满地哼哼,像是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有杀手想杀你?”
“有人不想我回到长安。”沈乔木优雅地摘下面具,放在桌上。
“为什么?”
沈乔木望着窗外,微微一笑,“要下雨了。”
十七只能望进一片漆黑的暮色,遥远的灯光透不进来。“可我闻不到腥味。”
“太久远了。”沈乔木摇摇头,“远得只有泥尘还记得。可那些腐败的黑暗,终究是要在雨里开成花的。”
☆、相伴
十七只听着他话里有话,却不知道究竟意味在哪。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他懒得想。将茶汤一饮而尽,他伸了个懒腰,“我睡觉了。”
刚想站起却被沈乔木按住,十七疑惑地看着他掏出一条**净的手帕,凑近帮自己擦拭嘴角,“沾上糖浆了。”他微微地笑,温文尔雅,眉眼如远山秀逸,看得十七双颊泛了潮红,赶紧抢过他的手帕自己胡乱抹了一把,“我,我自己来。”然后脚底抹油逃去床上,躲在被窝里,心跳如小鹿乱撞。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沈乔木打败了。
自古英雄都是败在美人手下。十七吸吸鼻子,有些想不通。话本里英雄喜欢的美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姑娘。而沈乔木,好看是好看,却是个男人呀。
会有喜欢男人的英雄么?十七迷迷糊糊地想着,打个哈欠睡着了。
第二天十七是被马车颠簸醒的。撩开窗帘一看已经出城好一段路。沈乔木说那些杀手已经追踪到他们的行迹,客栈不安全,所以天不亮就开始赶路。
“能甩掉他们么?”十七问。
“不能。”
那跑什么跑?十七将身上的披风掀开,挺起稚嫩的胸膛,“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沈乔木好像就是在等他这句话,薄唇轻扬,抬手撩开轿帘,“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几飒杀气便破空而来。十七眼神一凛,瞬间已经冲出马车,动作快如闪电。
毕竟是师承“铁鹰狂人”,即使涉世未深,亦有睥睨江湖的资本。窗帘仅仅扬了几番,沈乔木便听见马车外十七兴高采烈地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