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岳知雨做了打算——至少,在那之前,他想再回去一次。
他们就这样匆忙而草率地坐上了通往家乡的火车。岳知雨说着说着,发现杨风早已进入了梦乡。他停下了话语,凝视着杨风的睡颜。他想,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学长果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撩动他心弦的人。
晚上,他们下了车。漫步在阔别多年的故乡的道路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新的。最后,他们驻足在了学校门前。一如既往的红砖白瓦,一切都仿佛是记忆中的模样。岳知雨想,他多么想回去。回去那段每天都能看到学长的日子,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学长的不适将他拉回了现实。知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到路口打了车,才发现学长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他后悔不已,将学长扶上了车。昏暗的灯光下,知雨近乎贪婪地逡巡着学长的面容,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肤色,一双仿佛隐藏着星辰的眸子,永远都那么温柔地注视着他……他如受了蛊惑一般凑近,如对待珍宝一般轻轻地在杨风的脸上落下一吻,如同情人间的喃喃私语一般说:“学长,再见了……”
知雨走了。他没等杨风醒来,便收拾好行李,和辛雪琪一起离开了。临行前,他来到了杨风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杨风的睡颜。
“知雨,我们……走吧。”辛雪琪站在门口,脸上是无比晦涩,悲哀的表情。
知雨没有应答,只是蹲下了身,轻轻地在杨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走出了病房。他慢慢地关上了房门,如同关上了自己的心扉。在知雨扭过头的一瞬间,杨风仿佛有所感,一滴晶莹从他的脸颊快速滑过,如同暗夜的最后一缕明亮。
之后的几年,知雨就那样混混沌沌地过去了。但他知道,杨风在近郊买了栋房子开启了诊所。他总会在每周末开车到那里。远远地望到那个坐在躺椅上的身影,知雨总不由自主地勾勒出杨风的每一处轮廓。
就这么拖了几年,知雨终于没抵住辛雪琪家里的压力和自己的压力,决定和她结婚了。在拨出那个号码前,知雨幻想了无数次他们再次通话的每一种可能,却没想过是如此的平淡,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不过,他还想怎样呢?学长也许也马上要结婚了吧……知雨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了。他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安排好了一切,服装,场所,嘉宾……当知雨真正走到那个会场时,他依旧不自觉地搜寻着杨风的身影——还是那么俊美,每一个微笑都那么温暖……知雨弯了弯嘴角。
他只听到牧师问:“岳知雨先生,无论是贫困或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您都愿意和辛雪琪小姐结为夫妻,永远爱着她吗?”知雨恍惚地看着杨风,微微一笑:“我愿意。”
之后的事,宛如梦境。当知雨看到坐在长椅上微闭双目的杨风时,心跳几乎都要停止。刹那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面前的那个人。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面前人的身上,圆圆的斑点微微晃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槐花香气,让他感到恍如昨日。真好,学长他……还是这样。
结婚后的生活十分平静。由于岳父的关系,知雨也算是事业顺利。繁重的工作让他只能偶尔想起,那个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的人。而他的面容,也渐渐地模糊了。他想,就这样吧。学长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三岁了。所以,从前的事,就这样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但是,还是微微有些遗憾。不如……他再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那天下着绵绵的小雨。知雨开着车,驶向那个自己四年未曾踏足的地方。泊好车后,知雨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学长还记得他吗?学长他……还好吗?知雨深呼吸了几次,转过了身,眼前的景物却令他一惊:庭院里的槐花树早已枯萎了,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残花。那房子仿佛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他将这个房子几乎翻个了底朝天也毫无所获。里面的居民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知雨皱了皱眉,有一种隐隐的不祥预感。他打开了手机。
半小时后,从老同学王东那里得知杨风的同事路言调回了原来的工作单位后,知雨冲动地一路飙了回去。他见到了那个男人。知雨怔了怔,因为这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如今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这个头发掺杂着几丝灰白,眼角有着细纹的男人。
在看到他的瞬间,路言的神色蓦然变得无比冰冷。他走了过来,紧紧地蹙起了眉头:“我是不是看错了,岳知雨先生,是你吗?”
没等他回复,路言露出了个可以称得上是嘲讽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呢。怎么,有何贵干?”
知雨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路医生……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你知道……杨风学长在哪吗?我刚才去了他家,发现他好像搬家了。”
路言没有答话。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知雨有些着急,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份焦急越来越催人了。
“你……”过了很久,路医生才开口。他和刚才判若两人,仿佛一个生了大病的人,那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与悲伤。
“那……跟我走吧。我想,他也很想见到你。”
知雨坐上了路医生的车,两个人在车里无言地坐着。知雨看了看路医生的侧脸。他好像在盯着前方,但好像又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