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长生皱眉之时,寻骨已然身处空间的另一头。
至于那里究竟是哪,寻骨自己也不知道。
他仅仅是不想再待在那个有将绝在的地方罢了。
因为只要继续待在这里,无论他的理智怎么发出警告,他都无法敛下心中旺盛的恶欲。
这一刻他也不想和往常一样屠杀凶兽聊以泄愤。
因为在刚才的交锋中他便发现,自己那由妒火点燃的暴戾全然无法在战斗中发泄出来。
他的凶性、他的疯狂,自始至终只有长生能够轻易抚平。
而他偏偏就得不到长生。
念此,寻骨对着天空狠狠地劈了一剑。直至天色骤变日光渐褪,他才扔开剑随意靠在了一块巨石上,然后抬起手遮住了自己愈发y-in沉的双眼。
罢了。他倒要看看将绝究竟能在长生身边待几年。
他本就是以血r_ou_为生的捕猎者,现在不过是暂时进入了休猎期而已。
但凡休猎期一过,他必定会从头到尾,将长生吞噬入腹。
寻骨走后,长生抬眼看向了一旁面色如常的帝阙。
这一眼换来的倒不是刚才那样的头皮发麻,而是帝阙冷冷淡淡的一句:
“现在,离开我的宫殿。”
于是长生便顺势带着将绝飞回了自己在深渊另一头的宫殿中。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将绝那正在飞速愈合的伤口,检查完毕后,他才空出手来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
他该庆幸帝阙刚才说得不是“滚”吗?
说真的,如果说三千世界有谁最让他忌惮的话,那一定就是帝阙了。
长生虽然能预料到对方的某些谋划,却没办法真的弄懂帝阙这个人本身。
因为无论是这个男人的爱,还是这个男人的恨,都让人有种隔雾观花的迷蒙感。
就拿今日来说。
他可以前一秒诉说爱欲、后一秒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也可以在与将绝、寻骨皆有生死之仇的情况下,出面阻止他们的两败俱伤。
这固然很符合帝阙那喜怒无常的传闻。可莫名地,长生总觉得帝阙给他带来的危险感远胜于寻骨。
如果说寻骨的最后一瞥顶多让他头皮发麻的话,那么帝阙刚才站在深渊边缘目送他时,他的感觉完全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是的,毛骨悚然。
明明他根本看不到身后帝阙的眼神,他却猛然感觉到了一种直直坠入深海的窒息感。
那一刻长生真的很想知道,帝阙目送他离去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怖的东西?以至于让他体会到了那宛若附骨之疽的恶意。
被长生深深忌惮着的帝阙如今却在笑。
他笑得既不张狂也不放肆,只是带着几分断断续续的沙哑低沉。
这样的低笑本该是愉悦至极的,然而配上那乱石林立的深渊和他按在剑上的青筋毕露的右手,就显得有几分可怖了。
这还是帝阙很克制的结果。
他若当真不克制,刚才长生和将绝一同乘着黑龙离去时,他的剑便已不在手中,而是c-h-a进某个家伙的心脏里了。
长生飞离此地的短短刹那,帝阙脑子里再度失控般地划过了无数残忍的念头。
他曾想过让深渊里的巨龙倾巢而出,在它们铺天盖地袭来的瞬间命令将绝的黑龙自爆,然后掠走骤然分神的长生。
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之后只要长生在手,就以将绝那情种般的性格,哪怕帝阙让他自裁他都不可能拒绝。
再之后他可以趁着长生踏入长生境时间尚短,直接利落地折断他的手脚,然后每日用药物控制着他痊愈的速度。
如此一来,他便完完全全束缚住了长生。
然而帝阙并没有这么做。
这既不是因为他仍留有底线,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这过于残忍。事实上帝阙从不觉得手段有高下之分,他也从不是什么恪守规则的人。
他之所以不这么做,归根结底只是因为这种方法的获利太少。
他不需要一个会说话的行尸走r_ou_。
他若只是想要这样的长生,这十年来他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动手,何必在这种时候选择最糟糕的一种?
他若只是想要这样的长生,他更不会一次次忍耐,一次次放过,一次次等着那个人向他低下头颅。
某种意义上,长生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悖论。
一个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是想要、却越是得不到的悖论。
而他在这可悲的悖论里,冷眼看着自己慢慢沉沦。
罢了。这一刻,帝阙第一次与寻骨起了同样的念头。
长生对将绝的许诺不过是百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