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迅速传进紫禁深宫,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已贬为答应的年氏。年世兰不顾宫规及身份,在养心殿外久跪不起,那光洁细白的额头磕出一圈子血印也不罢休。但皇帝有意要办了年羹尧,哪里又是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了呢?任年答应晕过去几次,皇帝连见也不愿见她一眼。
自除夕夜后,皇帝便一改连月来只留宿储秀宫的习惯,又开始在养心殿翻起牌子。廉嫔体弱修养,自然是无缘挂起绿头牌。于是乎半月下来,自然是菀嫔甄嬛独占鳌头,不仅甄嬛入养心殿的日数最多,就连与她同住碎玉轩的淳常在也头一次被凤鸾春恩车送进了养心殿。
胤禛觉得,在后宫演戏,竟然如此之难。自打发现老八乃是真身本尊后,皇帝心里是下过誓言再不理这些后宫妃嫔。但前朝后宫乃是一体,皇上此时又不得不时常令甄嬛伴驾,以示天恩。
宠妃频频送进养心殿来,但又每晚被遣到配殿歇息。别说甄嬛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就连司寝的嬷嬷们,眼色也是不对的。皇帝夜夜招幸,却无恩宠,这事怎么想都是大为不妥。
而菀嫔在皇帝三番四次的避让之后,最终忍痛将同住碎玉轩的淳常在推举了出来。甄嬛觉得,皇帝毕竟是男人,是男人自然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如今皇帝似乎对后宫兴致全无,连前些日子颇得圣心的瓜尔佳氏也被冷着了,只怕皇上是对这些老面孔腻味了。
淳常在十四岁雀屏中选,因年幼而养在深宫。如今已到十七,正是含苞待放的好年纪。甄嬛思前想后,觉着淳常在可谓是如今这后宫之中难得的新鲜颜色,位份正好、家世不俗,最重要的便是那赤子般的孩童心性,总比旁人好掌控些。
皇帝听了甄嬛举荐,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皇帝不想对菀嫔加恩过甚,免得以后让甄氏名位坐到老八上面去。皇帝毕竟盛年,空对着后宫粉黛美色,却不得宣解,也是憋屈得厉害。于是这一日,皇上便鬼使神差的翻了淳常在的牌子。
胤禛想着,老八这辈子也是十七岁的年纪初承恩宠。那段时光,皇帝用力回想,虽依旧深深记得碧凤汤里的缠绵悱恻与婚房銮帐里的云雨欢畅,但却总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正当皇帝在此心猿意马之时,裹着锦被的淳常在便已被抬了进来。胤禛兴致已起,抬手掀开锦被,一眼便瞧见这大姑娘正躲在被窝里啃着半颗果子。
淳常在突见皇帝,便憨然一笑,也不知是该先咽了嘴里的吃食,还是先叫一声皇上。
胤禛顿时觉得凉了大半,心道这淳常在却如旁人所说心地纯净宛如赤子,只是这也未免太憨了一些。哪里比得上当日八弟出水芙蓉,宛若谪仙。同是十七稚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皇帝在床边愣坐了片刻,便起身出了寝殿。朝候在穿堂上的苏培盛说了句,“送配殿去罢。”然后就自顾自的向西暖阁去了。
苏培盛躬身领了旨,赶紧命太监将淳常在原封不动的扛去配殿歇息了。
苏培盛那心里头是算得极清楚的,这数月以来,养心殿内从新封的芝答应算起,到被翻过牌子的菀嫔、安常在,再到如今的淳常在,那是一个都没能睡在龙床上。可见这些宫嫔们虽表面风光无限,但背地里却真真不是那么回事。
而第二日一早,随淳常在回转碎玉轩的却是满满的赏赐。众人皆知,碎玉轩如今有了两位得宠的主子。
胤禩一觉睡到天大亮,刚吃过药,便见碧云气鼓鼓的进来。胤禩顺口问了两句,便从这藏不住心事的丫头嘴里听说了淳常在得宠之事。
胤禩低头漱了漱口,余光瞟了瞟一旁的方若,故作嗔怪道,“淳常在如今也十七了,正当承宠的年纪。”
方若那是默契极了,知道主子这是说给皇帝的耳目听的,便配合道,“主人若是想念皇上,不如奴婢递个话进去。”
胤禩白她一眼,佯怒啐道,“胡闹!”
方若这才低头退下,不再说了。
这段话,下午便呈到了皇帝御案之上。胤禛看完颇有些得意,心想:朕没白忍这些日子,原来老八是如此在意。朕不过是表面上宠幸了一个小丫头他都要阴阳怪气一番,若是知道朕连碰都没碰那些人一下,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而胤禩吃完药就用了午膳,然后就继续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完全没把皇帝放在心上。他深知,皇上这回要办了年羹尧,在尘埃落定前是断然没空来储秀宫了,因此便刻意让宛若将自己嗔怪吃醋的样子都看了去,也算是稳住皇帝。胤禩觉得,自己只有装得像一个妇人,会嗔怪、会吃醋、会绞手帕,才能让皇帝不那么容易发现真正的自己。
过了几日,宫中便传出了菀嫔即将封妃的消息。甄远道于前朝与年羹尧一党博弈,而深宫之内甄氏长女大有取年氏代之的意思。
皇太后与皇后的沉默,更让菀嫔盛宠封妃一事作了准。那前朝的臣子们,眼见着年羹尧大势倾颓,连后宫里的年答应也是再无回天之力,便纷纷递折子,揭发年氏罪状。
胤禛沉下心,等足了十日。最终抛出年羹尧九十二项大罪,赐其狱中自裁,以表开恩。而年羹尧父兄族中任官者皆俱革职,嫡亲子孙一律发遣充军,家产悉数抄没。
这一迅雷不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