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刹吃了一惊:“九王康健一向不佳,倒不听闻什么凶险。”
管事道:“九王才多少年岁,夏惧热,冬畏寒,又有批命在先,徐帅哪里能放得下心。”又仰天一叹,“这人,总争不过天去。”
雷刹道:“我有紧要的事要禀告徐帅,少不得要走一趟九王府。”
管事拱拱手:“既如此小的不敢多扰。”
雷刹匆匆来,又匆匆走,好在九王离得不算远。圣上诸子,私下恨不得互食其肉,明面上也懒怠做兄友弟恭的戏码,只九王因身体不好,倒得手足了手足的关爱。
太子被幽禁,诸子蠢蠢欲动,九王一病,各王府都纷纷前来探望,一展皇家的深情厚意,承平帝见了都面露笑意:诸子虽各有盘算,心中还是有兄弟情意的。
九王府前车水马龙,王府管事在那迎不送往,腿都快要站细,猛得来一个人,风尘仆仆两手空空,惊得倒吸一口气,差点骂哪来无礼的田舍汉,定睛一看见是雷刹,忙拱手:“副帅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
雷刹也不与他客气:“某有事禀报徐帅。”
九王身体孱弱,御下却极严,王府一干人虽态度高傲却无一人怠职,管事见有正事,忙招手叫来一个小厮,领着雷刹挑了近道入内。
雷刹拜见九王姜凌时,姜凌正倚在软榻上吃药,屋中除了小侍婢女还有徐知命与八王姜准。
徐知命等他吃完药,上前搭了一把脉,笑道:“虽还嫌虚浮,到底比昨日强健,还需好好将养才是。”
姜凌接过一块蜜饯含在嘴里,病容上添了一丝苦笑:“徐帅,从小到大这么多药汤用下来,吃这些香桃蜜枣也是一嘴苦味。”
姜准拖着肥大的躯体踱着步,竭力瞪大小眼,道:“这些名医圣手屁点用都没有,只会给小九用一堆的苦药汤,多年也没见个起色。徐帅啊,你可识得一些精通医理秃驴和杂毛老道?还有那些隐在深山名川里的世外高人。”
徐知命叹道:“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圣手名医,有名医也都闹市朝庭,那些所谓的世外高人,十之八九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姜凌久病,病中之人再有神仙之姿也添颓败苦闷,他再豁达也不禁灰心,道:“生死有命,随它去吧。”
徐知命被说得心酸,姜准小眼里更是直冒泪花,道:“小九,你有三长两腿,岂不是把哥哥我独个扔在世上喂虎狼,他们一个一个满肚的花花心肠,又毒又在阴,哥哥岂不是被欺负得生不如死。小九,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姜凌又好气又好笑:“阿兄在说什么……”他有心想说:何至于此。一想起自己的那些个狼兄虎弟,姜准虽霸道却也单纯,自己要是开口说不足为虑,他怕是要当了真,只好道,“阿兄岁长于我,不是应该照应我,怎反要弟弟照拂?”
姜准硕大的屁股一屁股挤开徐知命,自己坐在姜凌身边,涎着脸笑:“我的斤两,哪个不知?这些兄弟中也只你我一母同胞,哪是那些个蠢物能比的。”又搓搓手,看屋中似乎仿佛都是亲信,遂道,“小九,太子怕是不中用了,你可要养好身体,以后都是我们的。”
姜凌掩他嘴都来不及,更加无力道:“阿兄休要胡言,惹来事端可不是顽笑。”
姜准粗着嗓子:“怕什么。”三角环视四周一遭,阴森森地威胁,“今日的话泄露出去半个字就唯你们是为,左右听了我的话,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个坑里的萝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喘气,不光你们不能活,连你们九族都没活口……”
“阿兄。”姜凌气急,胸口气血翻涌,直咳得撕心裂肺。
姜准吓得魂飞魄散,笨手笨脚地亲手为姜凌拍背,嘴上直讨饶:“怎又急?我的错我的错,下次再不敢胡言乱语。”
姜凌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君子一诺千金,阿兄既说出了口,便是应承了我,再不可胡言。”
姜准目瞪口呆,翻着小眼,张着鱼嘴,心底嘟囔:这这,哪个要做君子。再看姜凌急得面白眼赤,不甘不愿道:“应下应下。”
姜准的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他又不要什么脸面,前头说的话后头他就能咽回肚里,只作不曾说过。姜凌知他的脾性,更加担心。
徐知命等他兄弟将这节揭过,这才问雷刹:“可是有事?”
雷刹迟疑片刻,姜准正窝着火,冲着雷刹道:“副帅有事只可对徐帅言明?还是我这个外人听不得。”
姜凌安抚姜准,对雷刹道:“副帅有事只管说。”
雷刹再无犹豫,将醇王案背后疑点点一一言明,末了又道:“背后其势藏得极深,所图甚大,手段诡谲,只盼不是雷刹思虑过深。”
姜凌和徐知命对视一眼,正色问道:“可真?”
“此事非同小可,怎敢欺瞒。”雷刹道,“只是醇王案历经数年,人事变迁,纵有痕迹也不过零星的蛛丝蚂迹,真要查证只怕困难重重。再者,太子那边许另有计算,似有隐瞒。”
姜准张了张嘴,真是心潮起伏又是急又是好奇又既想笑又生愁,不知怎得又担心太子借势重起,直急得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