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不再多言,继续带路。
到了冷宫后,刚走到门口,就听薛茗在屋里喊道:“是小采来了么?”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素服未施脂粉的薛茗奔了出来,看见薛采,双眼一红,抱头痛哭道:“天可见怜,真是小采……小采,我的侄儿哇……”
薛采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轻轻扶住她的手臂道:“姑姑,小采来看你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薛茗见姜沉鱼立在一旁,心知这会儿的确不是伤感之时,当下拭了眼泪道:“一时失态,令姜小姐看笑话了,请进。”
“不必了。”姜沉鱼心想,这对姑侄俩大概会有很多私心话要说,自己留着多有不便,便歉声道,“家姊还在宫中等候,沉鱼先回去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小公子。”
薛茗感激道:“如此多谢姜小姐。”
待得她的身影走的看不见了,薛茗才面色一肃,握住薛采的手道:“跟我来。”两人进了屋,她四下查望一番,确信无人监视后,这才锁上房门,回过身将薛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翻,眼中泪光晶莹:“孩子,你……受苦了……”
薛采扑通一声,屈膝跪下。薛茗惊道:“你这是做甚?”
薛采道:“小侄已经知悉,是姑姑向公主她们求情,这才得以留我一命的。”
薛茗黯然,也不唤他起来,眸底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低声道:“我救你,却不是为了你好啊……”
薛采抬头,巴掌大的脸,因为瘦的缘故,一双眼睛就显得更加大,墨般深黑。
“我若真为你好,便该让你跟哥哥嫂嫂他们一同去了,虽落得个逆臣污名,但一死百了,再不必受苦。可我保下了你,我要你活着,小采,你可知是为什么?”
薛采素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声音低沉:“姑姑要我……为薛家报仇。”
薛茗一记耳光狠狠的扇了过去,直将薛采扇倒在地,她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薛采咬紧牙关,重复道:“姑姑要我,为薛家报仇……”话音未落,薛茗又给了他重重一巴掌,“你,再说一遍!”
薛采的唇角都渗出了血丝,但眼中坚毅之色却更浓,一字一字道:“立誓报仇,重振家门!”
薛茗至此长叹一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很好,你要记得今天姑姑打你的这两巴掌,记住这疼痛的滋味,也记住你今天所立下的誓言。”
薛采抿紧唇角,竭力挺直脊背。薛茗从怀中取出丝帕帮他擦去唇上的血,擦着擦着,忽的伸手抱住他,哭了起来:“对不起……小采,对不起……”
薛采眼中浮起幽幽的雾气。
“姑姑对不起你,薛家也对不起你,不但没能给你安定的生活,让你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还要把这么大这么沉的担子强压给你。你今后要面对的将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生活,并且你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孤立无援,你不能再信任谁、依靠谁、指望谁,你再也感受不到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温暖的东西,你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幸福安逸的成长……所以,对不起。”薛茗说着,跪倒于地,行了一个无比正规的大礼。
薛采被骇到,眼睛瞪得更大,却只能僵立着无法动弹。
“但是,我替四十九代薛家人几千人一起谢谢你!谢你为他们报仇,谢你没有让薛氏就此绝亡,谢你让它重新辉煌!”薛茗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薛茗,谢你大恩!”
薛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双膝一弯也跟着跪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慢慢的俯下身,在冰冷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头。
噔——噔——噔——
他额头上本有那日与曦禾起争执时留下的旧伤,此时复磕于地,伤口再次迸裂,流下血来。
薛茗默默地看着他流血,陪着一起掉泪。
阳光穿过破旧的纱窗照在姑侄二人身上,亦沾上了几分肃穆萧索。
一个时辰后,姜沉鱼接他回嘉宁宫,见他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虽不明是何原因,但知道终归是挨了打,便取了热鸡蛋来帮他揉,薛采本还拒绝,但她道:“你现是侯爷之奴,代表的就是侯爷,若让你就这样子出了宫,侯爷的脸面可就丢了。”
他这才不动,乖乖站着让她敷脸。
揉了大概盏茶工夫后,宫女来报道,淇奥侯的马车到了,要接薛采回去。姜沉鱼问道:“侯爷来了吗?”
宫女答道:“只见马车,不见其人。”
姜沉鱼有些失望,一旁姜画月打趣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听说婚期不是已经定下了么?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嫁他了,便这一刻都等不及么?”
薛采的眼睛闪了一下,有点惊讶。
姜沉鱼红着脸道:“姐姐你又笑话人家……”
“我笑话你不打紧,最怕就是天下人都笑话你,都快成亲的人了,还不避避嫌?”
“我……我不和你说了!”姜沉鱼一拉薛采的手道,“我送你出去。”
薛采跟她走了几步,脚步迟缓,姜沉鱼低头道:“怎么了?”
“你……”他咬着唇,表情古怪,“你是淇奥侯未过门的妻子?”
姜沉鱼想了想,展眉一笑,“是啊,也就是你未来的女主子。现在想起要讨好我了么?晚啦!”
薛采垂下头,没再说话。
嘉宁宫外,姬府的马车静静等候,车夫跳下来打开车门,薛采正要入内,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落在姜沉鱼眼中,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