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鹫是一群不能明面上说出来的人,即便报纸不报道,大家却都明白,不是黑鸦也不是金豺,而只有红鹫,才是让鸦国改变面貌的根本原因。
父亲问阿福,你想好了,你真的是要跟他好,鸦国的毒枭不可能铲除干净,指不定他哪一天又会回到部队里。
母亲也问阿福,你究竟有多喜欢他?他到底和寻常孩子不一样,他们的性格可能都不会太好,看过太多鲜血了,往后的日子也得蒙上y-in霾。
弟弟也问阿福,他说哥,虽然我挺喜欢他,但你可是真正地要和一个红鹫在一起啊。万一哪天情况又变坏了,你就是他的软肋,就是最大的靶子。
他们说的阿福都知道,早在百会时就知道。
他亲眼看着他们每一天打着巷道战,看着他们的头颅c-h-a在杆子上作为黑帮的战利品炫耀,看着他们被五马分尸,塞进一个小箱子里,也看着他们蒙着脸,将毒贩拖到空地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扇着他们的巴掌。
可他也看到正是这些不怕流血的翅膀,才扫掉了蒙在百会的y-in云。是他们的嚎叫,让雾霭沉沉的天空撕开裂口。
是他们不要名分不要勋章,在黑鸦来临之前冲进最危险的火线,才为黑鸦开辟了一条路,让云层上的人知道——我们还是可以和毒贩对抗的,你看红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那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
如果为这样的人承担风险,阿福愿意。
正如他愿意顶着骆驼的枪口扑上去,愿意冒死把信息传递出去,愿意坐在码头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消息,也愿意用自己的喉咙说,没有红鹫,下一个被崩的就是你。
第88章
敕棍捏着报纸细细地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阿福说,都不提你们,是不是感觉很痛心。
敕棍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对阿福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污点。”
阿福说,你讲吧,你身上的污点还少吗。
敕棍跟着笑了一下,把报纸摁下,道——“我就是一个毒枭的后代,我父亲应该是陶道的一个毒枭。”
说实话,阿福听到这个真相是有点惊讶的。
他万没有想过敕棍居然是一个毒枭的后代,按照他的理解,毒枭都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他们和缉毒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红鹫。
“我对他没有印象,但最近公开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也查了一些资料,我觉得应该没有错。”敕棍又补充,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也为自己说出的东西感到滑稽。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而更讽刺的还是在敕棍在上周重返叔叔婶婶的老宅时,于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发现了那个木桶。
其实他并没有抱着怎样的期望返回陶道,他只是觉得既然红鹫的生涯从他于这个小房子逃离开始,那生涯结束时,也应该回返到原地告别。
这个房子已经废弃了,当年的黄色境界条也早就风化绷断。
他踩在吱吱呀呀的木地板上,每走一下,都扬起无数的烟尘。
他看过自己吃饭的餐桌,看过写作业的小桌子,看过破碎的花瓶和瓷器,还看过那一块曾躺着两具尸首的位置。
他仿佛还能回想起子弹穿过叔叔婶婶头颅的一幕。
他们流了那么多的血,把地板的缝隙都填满。他们的生命好像也钻进了这栋房子,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仍盘踞在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的后面。
那个木桶便是在婶婶经常做饭的案台下发现的。
或许也是因为年代久远,导致原本为暗格的瓷砖愈发松动。
敕棍将之掀起来,便看到了那一只木桶。
里面的东西用塑料袋包得好好的,防水防潮,是一叠叠崭新的钞票。
他从始至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福,而现在他不想再隐瞒。看来他的叔叔婶婶确实一直受着父亲的资助,哪怕他们并不一定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
他是靠着这些钱养大的,这些他为之对抗了十几年的赃款。
那一刻他的情绪很复杂,没有恨也没有感激。只是如此的真相让他感到无措,也让他陷入一种深深的自疑之中。
但阿福觉得这不该有什么自疑,因为这说明——
“你父亲认为你的选择是对的,”阿福说,“所以其他毒贩找不到这笔钱,反而让你找到了。”
没有人能断定毒枭的孩子一定是毒枭,正如没有人能断言鸦国的每一个人都和那些东西脱不了干系。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出身被上天安排成什么样,但他们可以选择走定好的那条路,或者换一条路。
“即使你的父亲是毒枭,你也是红鹫里的英雄。”阿福笑了。
他拍拍敕棍的脸,把报纸拿走。
那一天夕阳很红,阳光铺洒在广阔的海面上,将码头、货船和一个个集装箱打成耀眼的金色。海天相接的地方犹如火焰在烧,它沸腾着将海水蒸煮,将苍穹燃红。
阿福捏着报纸走到码头边上,他真是爱极了这个地方。
这是一片让他不得安宁的土地,但即便让他再选一次,他也愿意死在这里,生在这里。
第89章 尾章
他看到的是一片广阔的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