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他轻声道,“你父亲回来了,和约定的一样,安然无恙。”
与世隔绝的三日间,她还不知冉靖已经回京。
她骤然记起自己和滕王有过约定——滕王可保冉靖安然,而她也相应地欠滕王一个人情,眼下滕王出征在即,太子也中了周世济的番僧之毒,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冉念烟不再说话,徐夷则也背过身道:“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宿昔不梳洗的样子叫我看见也就罢了,换做别人,难免多想。”
冉念烟无奈地摇摇头,见他真的离开了,才解衣沐浴,浸了花露的热水温暖宜人,她多日来一直紧绷着心弦,此时泡在水中只觉得浑身舒泰极了,静默间,前世那段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她曾经并不厌恶徐夷则,反而有些钦慕他令突厥人丧胆的赫赫战功。
真正变为势如水火,还是在她入宫临朝、他在西北拥兵自重之后,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官贼不两立,可现在,她早已不是皇后,他也并非割据一方的权臣,恨又从何来?
擦拭湿润的长发,换好衣物,坐在镜前,无心施脂粉,只是简单挽了心髻,插上一支金簪,虽未熏香,襟袖见却已沾染了花露柔和的馨香。推门出去时,却见徐夷则依旧在房里,不过是坐在很远的门边,且是背对着槅扇。
“你……”她怔怔地道,脸上若有绯色,衬着衣裙和身后的碧纱槅扇,倒像是莹绿中仅有的一点嫣红,“你竟然没出去?”
徐夷则道:“我不想让别人发现咱们在这里,以免让父亲发现我带你出来过。”
冉念烟心说反正隔着槅扇,只是朦胧的影子,他也看不见什么。
她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虽然难免羞涩,却不至于纠结于此,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滕王的事,因而沉下声音,道:“何时带我去见殿下。”
徐夷则沉默半晌,道:“我不会带你去见滕王,方才提起他不过是让你安心随我出来。”
“你?”冉念烟愕然,却也明白了,“你是说过,你真正效忠的是三皇子齐王殿下,你故意带我出来,其实不是让我见滕王,而是为了阻止他见我?”
徐夷则不语,很显然,她言中了。
冉念烟坐在他对面的交椅上,嘲讽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徐夷则道:“你知道他见你为的是什么吗?”
冉念烟道:“我欠他一个人情,自然要报答,他说什么我都答应下来就是了。”话虽如此说,她却绝不是为了报恩不顾一切的人,不过是和滕王相互利用,再借此刺激徐夷则罢了。
徐夷则道:“他会让你把一种□□藏进嘉德郡主的箱箧,而那种□□正是他串通周太医,暗中掺进太子的汤药中的无解之毒——你也不陌生。”
冉念烟沉吟道:“你是说……血滴子?”
徐夷则苦笑道:“正是。”
怎会陌生?上一世她便魂断于此,可真正狠毒的并非□□,而是下毒人的心。
冉念烟道:“就算有人看出太子不是暴毙,而是中毒,视线也会转移到嘉德郡主身上,而不会怀疑远在西北的滕王?他真是万事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你其实是齐王的人。”
徐夷则道:“他就要启程了,咱们能挨得过这两日,便不用惧怕他卷土重来。”
冉念烟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回不来了?”
徐夷则道:“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的,因为他更想不到,一向被他视为尊长的刘梦梁根本不值得他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一百零九章
九重宫阙虽是君临天下之地,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锦绣地狱。
刘梦梁已回到宫外的私宅,立在书斋的长案前,几次搁笔,终于弃卷而去,站在窗前远望,所能望见的不过是四面墙垣,一丛矮树倚墙而生,一只雀鸟栖于枝上,略一振翅便杳无踪迹,只余树枝摇曳不已。
只要身在宫中,无论爬上多高的位置,他都不能从旧日的耻辱中逃脱。
二十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他原本是京兆尹之子,少负才名,只因父亲为裴卓上书辩解,制止灭门冤狱,竟惨遭连坐,他因年幼免于一死,却没入掖庭为奴,活一日,便是经历一日的噩梦,这样的噩梦已困了他二十年。
诗书世家的公子一朝沦为刑余阉竖,在跌落的过程中,他已看清了世间人的真面目。是非公理算什么?他的父亲半生克勤克俭,在皇帝眼中,亦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用来以儆效尤的待宰羔羊。
究其根本,是朝廷早已腐坏了,只容得下邀功媚主的庸臣,配不上他父亲那样的孤直。
更不配让他隐忍一生。
“大人。”门外传来夏师宜的声音,刘梦梁用指尖轻叩长案,示意他进来。
让夏师宜称他为大人不过是刘梦梁的自欺欺人,当年在城外双桥镇第一次遇见他,便觉得他明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明明惊惶,却又极其执拗。
“事情办好了。”夏师宜沉声道。
周世济已经被杀死,大醉之后死在自家水井里,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刘梦梁很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这是第几次为我办事了?”
夏师宜道:“记不得了。”
刘梦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杀的人太多,所以记不得了?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做过那么多恶事?”他见夏师宜肩头一震,便伸出左手按住他的右肩,力道不重,在夏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