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汲汲营营地想要拜入令尊门下,是否有这件事?”
陆廷训道:“你说的是他啊,父亲那边的事我一向不敢过问的,怕多说多错,被他责骂。”同年参加科举的,不以年齿论长幼,凡是名次在前的都是学兄,既然谢昀是第二名,他的学兄就只有薛衍一人。当年薛衍半路杀出,在京城里掀起好一阵轩然大波,陆廷训没理由没听说过此人。
谢暄道:“你不知道,自然有薛家的老先生四处散布谣言,说他家不仅出了个案首,现在要成为首辅的门人。”
徐安则赞同道:“原来陆兄不知道吗?外面可是传言四起呢,说的煞有介事,好像马上就要拜师了。”
陆廷训冷笑道:“可见寒门也不是一味的清高,很会造势。这么多年,我早见惯了。”他转而看着谢暄,“不过这又和冉小姐有什么关系?”
谢暄道:“冉小姐拜托我小弟做的正是这件事,查查薛衍的底细,他的姑母就是致使寿宁侯和离的祸根,我说的是也不是。”
冉念烟垂头,不动声色,却也没如往常那般迎上谢暄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是在替自己摆平薛家这个后顾之忧,只要拿捏住薛衍的前途,薛家终究是瓮中之鳖,要依附在冉家身上,迟早要听她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陆廷训知道薛衍这个人身上缠绕着复杂的关系,提醒陆明不能纳他入门下。
陆廷训说自己不过问父亲手里的公事——谁信呢?这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小到大谨言慎行养成的规矩罢了,就算陆廷训无心,陆明也会自小培养他参与议论大小事务。何况薛谨敢在四处声张,就说明陆明并不是全然没考虑过收薛衍为徒。
当然,现在什么都晚了。陆廷训回去,薛衍的前途将会惨淡下来,被首辅拒之门外的人,除了那些寒门出身的清流,没人敢接受,而薛家的目的很明确——想通过陆明打入士族阶层,现在已是泡影。
一切看似很顺利,谢暄看似是在帮助她,可深思其中的奥妙,实则是在揭露冉念烟的缜密心思。女子会谋划不是坏事,可一旦被摆到台面上,难免遭人指点,说此女心底歹毒,并非良善之辈,毕竟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下,温良恭俭的女子才是人们心目中的楷模。
这是谢暄在提醒她,她的把柄在他手上,如果她再次将谢昀牵扯进来,谢暄可以随时用人言可畏这一点将她推到舆情的对立面,未来的婆婆尚氏本就并非很满意这桩婚事,到时候悔婚也是理所应当的。
冉念烟能想通的,在场的没人想不通。陆廷训摇摇头,匆匆告辞了,心说这位冉小姐小小年纪心机太重,配谢昀那个志虑忠纯的呆鹅,不知是委屈了谁。可谢暄也未免过于不近人情……反正不是他的家事,还是回去和父亲讨论一番如何处置薛衍吧。
扶摇亭中只剩下冉念烟、徐安则和谢暄三人。
徐安则同样觉得谢暄有些太气焰凌人,那天的事他可是全程目睹的,表妹并没有胁迫谢昀,说句通俗的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谢暄什么事。
可这个圆场还不得不打,徐安则站起来道:“谢兄,如果无事,咱们可去我的书斋小坐,我近日得了一卷前朝的丹青,可请谢兄代为品题一番。”
谢暄点点头,只是在离开前对冉念烟道:“希望从此后,冉小姐好自为之。舍弟未谙俗事,阁下若真有嘱托,请派人转达我,既然是未定名分的亲戚,我若帮得上便不会吝惜举手之劳,可若是瞒着我,在我不知情时将舍弟,乃至谢家陷入不利之境,我想这也不是冉小姐想看到的。”
冉念烟并没说话,咬碎银牙,略略起身相送,谢暄却一摆手,道:“留步。”便拂袖远去了。
冉念烟将要回房,却在花园中遇见了尚未离去的陆廷训。
陆廷训上前一步,显然是特意等候她的。他施了一礼,坦然道:“今日谢兄心情不佳,说过的话在下只当是意气之言,并不曾放在心上。”
他这是让冉念烟放心,他并不会对她产生偏见,更不会外传。
可越是解释,越是掩饰,说不往心里去,便是早已记在心里了。
冉念烟谢过他的好意,却见陆廷训身后有一人也很面善,这回不用想,是先前曾共乘一辆马车的陈青。陈青知道冉念烟认出了自己,朝她微微一笑,便随陆廷训告辞离去了。
···
回到梨雪斋,流苏已安排好两位新来侍女的房舍,正在冉念烟的耳室中分配今日的针线。眼看要入夏,还应做些时新样式的夏衫。
冉念烟回来后便倚着窗棂看梨树上的残花,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世的谢暄信不过她,她也一样信不过谢暄,彼此彼此。无法信任是因为没有共同的利益与目的,前世是为了保住大梁的江山,今生,并非同路的二人,终究是陌路罢了。
可笑的是,她竟对这个陌路无比了解。
再想想,今生还有什么人可称得上真正的同路吗?
一阵罡风乍起,垂落漫天花雨。
门扉突然被叩响了,冉念烟命人进来,是流苏拿着一封信笺走来,福了福身道:“小姐,是陈青表少爷刚送来的。”
一声表少爷,倒让冉念烟有了些心有戚戚然之感,接过信笺,心道今日才相见,难道是陆廷训还有话不方便说,要他代为传达吗?难道和薛衍有关。
拆开信,却见龙飞凤舞几个字。
“镇国公已班师,不日抵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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