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不能自控地颦起,长孙碧烟闭上眼睛,深深地吐纳一口气,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平复了纷乱不该的心思,睁开眼,提起裙摆,有些疲惫地走进屋中。
☆、夜不寐
晚间,风凉夜静,朝凤殿内昏暗无人,今日是除夕夜,宫中的人都在御花园里共同守岁,其余宫殿自然冷落。
御花园中,六律台上歌舞升平,美艳的舞者不知冷暖地翻飞水袖云裳。上座的分别是太后、皇帝和皇后杜敏贤,下手是以淑妃为首的群妃。
歌舞声中,杜敏贤瞧见了宫夕月不住地朝下看去,心中冷漠,面上无分毫的动静,直到听见身旁人道:“皇后,朕看淑妃身体不适,坐在下手受风怕是要着凉,不如让她坐上来可好?”
杜敏贤轻慢地看去淑妃长孙碧烟的位置,又看去那距离淑妃甚远的楼栏,心中道那风可真是通灵了,竟然没有吹着末位的静嫔,却要吹伤了离首座如此近的淑妃。
“既然陛下怜惜淑妃身体虚弱,便让淑妃的宫婢先送淑妃回宫休息吧,不必留在此处受冷。”杜后轻描淡写地说,无丝毫讥讽之意,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笑容。
座上的长孙碧烟听后便是一惊,忽的抬头看去上座三位,面容凄楚动人,双目盈盈似含雨露花泪,一张淡樱色的小唇轻颤,似不愿又不敢违抗。
除夕守岁,是不管民间还是皇宫都必循的大礼,她如今若是真的离席回宫,一是对上座三位不敬,二是叫人认为她恃宠而骄,无视礼数。
自然,柔弱不善思的长孙碧烟是想不到这些的,她只知道皇后的话显然是不喜她留在这里,想要叫她远离眼中,被人如此鄙薄,她便觉得伤心。
宫夕月见自己心爱的淑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痛,脸上便没绷住好颜色,问到皇后:“如今,朕是不是连要求谁人近身都不能了?皇后,你便如此专断独行?”
杜后心头一冷,笑容不变,看去宫夕月的时候,漆黑的目中没有一点光色,徐徐道:“陛下,宫规宫律若不能约束后妃行为,存之何用?诸圣礼法若不能规束陛下言行,传之何意?陛下一国之君,天下间有谁能要求得了您,唯独皇帝的身份是您的依凭,万不可随意待之。”
杜敏贤说完后,垂下头,恭顺却无丝毫气弱,一字一句毫无退让余地。她其实是一个美人,眉色不浓不淡,眼型明亮英气,唇色浅红,肌肤粉白,无需脂粉装饰,一身气度便是最好的妆容。
可偏偏,她是个气势夺人的女子,不给男子留分毫余地,没给自己的丈夫留半分的退路。若非如此,但凡她弱上几分,但凡她表现出对自己丈夫的依赖几分,宫夕月都未必如此轻待她。
“朕如何做这个皇帝,不用皇后置喙,宇文,回宫!”宫夕月愤然离席,如同每一回一样,没有半分地犹豫。
长孙碧烟有些急,想要追上去,却看着杜后冷冷的神色后又不敢,最后是鸣翠在她耳畔轻语几句,她才弱怯怯地起了身,不稳地福身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先行告退,还请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海、海涵。”
自宫夕月走后,杜后便淡然地看着歌舞的宫婢,对于淑妃的话,视若无睹。依旧维持着福身动作的长孙碧烟僵在那里,也不敢妄动,不一会儿的功夫身形便不稳,几次踉跄,似欲跌倒。
由始至终无话的太后最终凝了眉,看去淑妃,说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要等人抬你下去吗?”太后的语气不好,近乎斥责的严肃。
长孙碧烟身上一抖,便当真要跌落地上,幸得鸣翠心细如发又机敏,连忙扶住自家主子,小心地扶着淑妃出了六律台上。
走在回宫的路上,长孙碧烟还是心惊肉跳的,她最怕的便是皇后了,根本不用皇后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叫她遍体生寒。
鸣翠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为了安抚人,她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小声地说道:“娘娘别慌,陛下如此宠爱您,必定用不了多久便能让您不再受皇后娘娘的冷眼,指不定明日娘娘便不用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长孙碧烟一听鸣翠的话,心头便是一颤,连忙看看四周,随后楚楚动人地哀怨道:“瞎说什么,若是叫皇后的人听去了,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
“娘娘安心,陛下对娘娘的宠爱,难道娘娘还怀疑吗?”鸣翠笑着又说,竟无丝毫害怕。
长孙碧烟皱了皱秀眉,心中又怕又甜,怕的是皇后,甜的是陛下的确对她极好,她相信若不是因为皇后在,陛下必定会比现在对她更好,就算她想要天上的玉兔,他都会为她寻来。
女儿家心思浅薄,尤其长孙碧烟为最,她挂着甜甜的笑容,浑然忘了方才对皇后的害怕,只想早些回她的鸳羡宫,见她的陛下。
鸳羡宫中,宫夕月的确早早等候在那儿,瞧见长孙碧烟被鸣翠扶着回来了,面露灿烂笑颜地迎上去,接过鸣翠的活,扶着长孙碧烟走入宫中。
“烟儿,今日你早些休息,朕等会儿还有其他事,晚些再来,你不必等我。”他扶着她坐去了软塌上,然后落座她的身旁,双手环过她,揉着她的手又说,“今日叫你委屈了,不过没关系,日后都不会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
长孙碧烟抬头,冲他柔弱地一笑,随后埋入他的怀中,声音似淡淡的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