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隐情
沈栖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股呛人的药味直往口鼻中钻进去,隔得远远的地方点了一盏并不算明亮的灯台,尤其显得暗沉沉的。而床前……坐着是裴棠,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侧面轮廓,不知是在静默沉思着什么。她才稍微一动,坐着的人就立即转过了身,目光灼灼生光,“栖栖——”
沈栖猛的咳嗽了两声,望向他的视线也复杂了起来,“……”她被浓烟熏坏了嗓子,现在的声音又粗又沙,再开口说话自然而然就染了几分悲情在里头,“是你……?”
裴棠没叫她继续说下去,反而是体贴的将她身上的被子重新给掖好了。他沉默不语,可目光又时时落在沈栖的身上,仿佛是带了一种……战战兢兢的小心。沈栖被那眼神瞧得实在心里头不舒服,想了想这好像已经有几次见过他流露这样的神情了,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沈栖的双眉轻轻攒着,透着不解和茫然。
裴棠又怎么会瞧不出来,他忽然俯下身子,将沈栖抱入了怀中。诚然不错,他比她晚离魂,所以……恰恰是这其中一个月多的时间,他经历了许多。
在裴棠离魂前,他一直以为……沈栖死了。
八宝沈家的嫡大小姐在鸣微山上坠崖而亡,寻到的时候尸身已经面目全非了。沈家速速办了丧事,彼时他在京中,而她丧报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裴棠不知道当时是何种滋味,只觉得心中骤然一空,天地都随之失色了。沈栖跟他是一段孽缘,可偏是这样一个叫他险些身败名裂为天下人耻笑的女子,她……死了?当初和离来得骤然,裴棠念她执拗偏执,后来又将这一段婚姻的失败都转嫁在了她骄横上。可……再怎么生怨,他心里头至始至终放不下的仍然只是——沈栖。
可忽然,就传了她的死讯来。
那一段日子,裴棠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过的,直至离魂来了异世。往日的记忆被遗漏了不少,他的记忆终点在和沈栖和离之后。所以,看到那一封血写的绢纱书信……有的还是发自内心痛恨。后头又过了一阵,也不知为何被遗忘的那段记忆又重新被开封了,他恍惚记了起来……在他离魂前,沈栖就死了。而当日她的死,也正叫裴棠忽然认清了自己内心深处掩埋着的感情。
“栖栖——”
沈栖回不去的,回去也只能是一抹无处可依的游魂。
裴棠庆幸现在她还是活生生的,庆幸自己的那一段记忆没缺失,庆幸……他认清了自己的看法而不是跟她继续怨怼下去。“栖栖——”
“……”沈栖真是一脸懵然,完全不知道他这是哪一出。可回想起当时他冲进火场救自己,心下感动,捎带着将这疑惑也按了下去。
有些话捂着心中时日良久,经历了生死方才觉得什么不如早些一吐为好。他一偏头就已经凑在了沈栖的耳边上,带着后悔低哑着低吟:“栖栖,前头是我错了,你愿不愿意……原谅我一回?”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谁一样。
沈栖瞪大了双眼:“……”
裴棠又耐心温声道:“上一世我们本就不应当和离,这一世,也不该。我裴棠一心……只向栖栖,绝不转圜。”
“……”沈栖怔得连呼吸都有些忘记了。
奉灯正捧了药从外头进来,瞧见这场面也愣了一下,避讳着往外头退。
沈栖对着裴棠眨了眨眼,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了?”
裴棠就俯身看着她,看她绯红的唇嗫喏,忽然低下头吻了下去。收敛和克制在这一刻都分崩瓦解,能抵死纠缠在一块才是最好的。再不要分开了——这念头在裴棠心中越来越强烈,自他和沈栖认识以来的情景都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一切他记起来了……所以,更不愿这世再错下去。
沈栖心里头被挠的酥酥麻麻,这样的裴棠太像当初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可不知为何,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不是兴奋也不是委屈,只是莫名其妙落了下来。沈栖看着着眼前这个刚刚吻罢还在喘息着裴棠,初来时候还只有七八分的相似,可现在再看他,又觉得和记忆中那张脸没有半分差别。这……真的是斩不断的缘分吗?
上一世,他们的婚事惨淡收场,这一世从头再来?
沈栖张了张嘴,可偏偏这时候想要多挤出一个字都十分的为难,她看着裴棠的眼中始终带着……迟疑。
——
裴棠出去之后随即让奉灯进去伺候沈栖用药,门口又有四个护卫,都是新增派来,没他允许谁都不能进去。失火是昨晚后半夜,如今已经过了一整日。裴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漆黑的苍穹上只挂了一轮狭长的弯月,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不论如何……在年底前总要解决了些事情。
裴棠去孙家暂住的院子时,主屋的灯还没灭。眼尖的婆子瞧见了立即去给他敲门,“孙老爷,三少爷来了……”
孙父孙母一贯是早起早起的农作人,到了这时没睡也是担心着沈栖,他们两个都是热心肠已经去过了两回,可无奈都被挡了回来。这会听见了裴棠来了,连忙穿了衣服下床开门。
孙母一开口就问:“阿栖怎么样了?”
裴棠回了没事。
可孙父却已经瞧出了他神情不大对,刚犹豫着想要开口问一问,就听见裴棠道:“大嫂呢?”
孙母往外头探了一眼,正瞧见许珍娘住着的那屋子的灯忽然灭了,“咦——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