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高中生走开后, 男孩的小胖手无遮无挡, 仿佛更加明显地指向了白落羽所占的位置。
乘客们皱着眉, 用眼神上下审视了白落羽一遍,看到她穿着一件清新的水色裙装, 衬得脸颊肤光胜雪, 眼睑上淡淡扫着粉红色的珠光眼影,简单化了个早春桃花妆容,很是娇俏可爱, 跟“黑猴子”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又回头狐疑地望看了望男孩的手指, 再次确认男孩所指的方向。
随即, 扭头再次向白落羽方向望去, 疑惑的视线在白落羽与她身后站着的杨若冰身上,来回逡巡。脸上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杨若冰从来对穿着打扮不十分上心,只穿了一件浅咖色的薄风衣,戴着略显土气的银边眼镜,虽然穿着不十分鲜亮, 但是离“黑猴子”的形容词,还是有很大距离的。
乘客们纷纷投注着好奇的视线,更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的幸灾乐祸。
白落羽在乘客们迷惑不解的注目礼下,有一丝不自在,她转头想与杨若冰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却发现杨若冰眉睫轻跳,微微皱起了稀疏的眉,眯着狭长的凤眼,一向云淡风轻,无喜无忧的寡淡素颜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有点像厌恶、怨恨,或者是别的什么白落羽理解不了的情绪。
白落羽想:母亲杨若冰一向清高自持,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句童言童语,被小孩子当众羞辱,她一个大教授肯定很不开心。
“妈妈,你快看啊——”男孩还想说什么。他身边坐着的红衣女子,仿佛刚从困倦中醒过神来,赶忙伸出手一把捂住男孩粉嫩的小胖手,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冲着男孩一阵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
仿佛男孩的这种情况非常常见,而且男孩很能读懂母亲的眼神,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有乘客还在狐疑,有乘客已经心中了然,小孩子爱说些哗众取宠的话,吸引大人们的视线……
红衣女子冲白落羽这边望了望,饱含歉意地微笑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您别介意。”
白落羽很有礼貌地莞尔一笑,做为回应,转头看了看她母亲杨若冰。杨若冰脸上依然面沉如水,眼神落在地铁车门上贴着的地产广告上,眼中有一丝白落羽看不懂的,y-in鸷莫测。
*
六月仲夏的一天,风清无雨,骄阳似火。这一天也是白落羽的生日。两年来,她暑假都没有回国,所以也没有机会跟家人一起庆祝生日,正好又赶上周末。
白衍带着白落羽和杨若冰,驱车前往海滨度假村游玩一天。
白落羽穿着一套正红色的比基尼,坐在太阳伞下乘凉,望着眼前一片浩瀚汪洋出神。
回到父母身边,已经有半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在身边的原因,鳞族人好像完全没有要来报复父母的意思。
白落羽转念又想,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契约吧。供奉的一方提供鲜血祭祀,被供奉的一方提供海中的珍珠宝器。从洛思危爷爷的《民国志怪谈异录》可以瞥见端倪,这种类似交易的“契约关系”,已经绵延数代,横亘古今了。
虽然鳞族人相较人类强大无匹,却也不会轻易打破这种供奉者与被供奉者之间的交易吧。
所以,父母近期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为了得到鳞族人的再次信任和挽回这次鳞族人的死伤,白衍和杨若冰会不会用别的方式弄来更多的牺牲者?
想到“黑鳞公主号”上的惨状,想到那些可怜的牺牲者,那些绝望的哭嚎声,音犹在耳。白落羽不禁皱紧了一双好看的眉弓,不知道自己在罪行滔天的父母与可能出现的无辜者之间,还能做点什么?
原来,人生有这样两难的困境。白落羽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她留在父母身边,说不定可以阻断鳞族人与父母的来往,从而阻断无辜的牺牲。
可是,奈珈呢?她想要永远陪在奈珈身边……
原来怎么思索,问题都会陷入死局,把自己困住。
白落羽茫茫然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又想起她的奈珈女王了。不知道奈珈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在弹竖琴,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念她……
她还会跟奈珈见面吧?她那个住上冰雪琉璃宫殿里,孤清高贵,神秘美丽的——人鱼女王。
白落羽的眼前,奈珈站在细白的沙滩上,背景里波澜万顷。她轻盈地转过身,发梢闪着黑珍珠一样莹润的光泽,在肩膀一侧轻轻飘荡,她挑了挑好看的羽眉,冲着自己……
“小美女自己来的吗?要不要我教你游泳?”一个有点儿轻浮的男音在头顶响起。白落羽微微一怔,抬头去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三个发型流里流气,很有“杀马特”洗剪吹韵味的男孩。
白落羽拧紧了眉,一脸不想掩饰的厌恶,非常讨厌他们打扰了自己对奈珈的思念。
白衍不知从何处出现,手里端着两杯柳橙汁,厉声对杀马特少年喝道:“去去去,不用你教!”
三个男孩看到家长出面,白衍又身高腿长,身材魁梧,撇了撇嘴,悻悻地从杨若冰身前的躺椅走过,小声嘀咕道:“怎么跟家长出来玩啊?很烦,白瞎了长这么好看。啧啧——”
白落羽接过父亲递来的柳橙汁,又望了一眼隔壁藤编躺椅上,悠然靠着的母亲,她正低头将吸管抿进嘴里。
白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