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洛钻到车里,双手握住方向盘,却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开。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韩阳的时候。
大一刚开学,为了不表现出特殊,他虽然没有住校的打算,但也随着人流去领了被褥和生活用品。
在他前面排队的便是韩阳。
韩阳穿着立领条纹短袖,和一条旧旧的宽松牛仔裤,脚上的球鞋软趴趴的,看着年头不比身上的衣服少。
他右边肩膀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左边的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网兜,里面放着脸盆和锅以及其他一些杂物,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陈昊洛看着想笑,觉得这人是上学来了还是做饭来了,不过到底也没笑出来,觉得不礼貌,签了字领了床铺之后,正要走,转身看见韩阳在一旁正施展神力试图把东西全部拿起来。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无一人停留下来帮助韩阳,他本来也想置之不理,可是走到韩阳跟前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问他:“我帮你拿床褥吧。”
韩阳欣喜的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和眼睛一样亮:“谢谢你啊同学,太感谢你了。”
他笑了笑,说:“不用,你住几号楼?”
“3号,同学你呢?”
“巧了,我也是,你是哪个宿舍的?”
“315。”
他含着笑,看着韩阳:”巧了,我是316。”
就这样,他和韩阳熟了起来,但是熟悉的有限,大一的时候课程多,韩阳总能挤出时间去打工,他渐渐知道了对方的家境情况其实不怎么好。
韩阳的老家在农村,这个世界上农村和农村是不同的,有的农村非常豪华,生活舒适安逸,而韩阳的老家,则是穷到连水都需要走好远的路去挑。
陈昊洛知道这世上有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的穷人,但他的认知向来属于“纸上谈兵”,他人生目前最接近贫穷的时候,是在上小学时,学校搞“一帮一”活动,他和一位小山村里的同龄人写过几次信,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韩阳的贫穷则□□裸的摆在他眼前,震撼了他。
韩阳在大学的第一个生日,他攒了一个局,把两个宿舍的人叫过来,买了一桌好菜好酒,还有一个大蛋糕,等韩阳晚上打工回来,两个宿舍的人热热闹闹的给韩阳过了一个生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韩阳哭,到今天为止,韩阳总共只在他面前只哭过这两次。
后来两个宿舍的男生起哄到宿舍楼顶喝酒,韩阳喝的脸蛋红红的,坐在他身边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吃生日蛋糕,真好吃。
他看着韩阳,心里涌上千般万般情绪,到最后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韩阳真好”,“韩阳真可怜”。
“真好”和“真可怜”的韩阳把他当做了最好的兄弟,他早上起不来,韩阳帮他答到签字,他考试考不过去,韩阳能挑灯夜战学习他们系的书本知识,只为了给他整理出一份重点笔记,他去打球,换下的脏衣服和袜子,韩阳直接帮他手洗。
他在宿舍住的时间有限,偶尔回来拿书本,看见洗手间里韩阳正努力的搓洗着衣服。
他在门口看了片刻,漫不经心的进去,说:“宿舍楼里有洗衣机。”
韩阳浑汗如雨:“花那个钱干嘛?”
他没有说话,鬼使神差的把手展开,覆盖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手心贴在对方汗津津的头皮上,用力的捏了捏。
陈昊洛开始有意无意的接济韩阳,比如出去吃饭会找各种理由买单,比如以韩阳帮他抄写作业的理由给他带饭,买衣服故意买小一号,扔给韩阳,说:“他妈的我又长个子了,衣服也退不了,你试试。”
他是父母长辈面前的乖小孩,可在韩阳面前毫不掩饰自己恶劣的性子,想说脏话就说脏话,他在心里,小心的,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韩阳的底线。
而韩阳总是笑眯眯的,从不生气的包容着他。
直到那一次,大一暑假快开学的时候,韩阳提前从家里到了清北市,找了个发传单的活儿,他在家呆的无聊,便去学校陪韩阳。
晚上他随便给杜艳梅撒了个谎,便留在学校过夜。
草草的洗了个澡,把衣服扔在盆里,韩阳收拾好东西,看他这样,无奈一笑:“你怎么这么懒?”
他趴在上铺的床上,懒散的撩起眼皮看地上忙忙碌碌的韩阳,三片略微发黄的风扇在屋顶上慢悠悠的转着,将并不怎么凉的风搅得团团转。
他在暖风中昏昏欲睡,想着自己可能有病,不然为何不回家享受凉爽的空调,非要受罪住宿舍里。
韩阳一边收拾着他的脏衣服,一边絮絮叨叨讲述自己回老家做了什么农活、给大家带了什么土特产等等等等。
他在对方的声音里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韩阳不在宿舍,宿舍灯被韩阳关掉,只在书桌上留下两盏小台灯充当照明。
其实他睡的时间不长,也就半个钟头而已,感觉到尿意涌来,便下床穿着拖鞋去了厕所。
学校的厕所外面连着洗手池,洗手池台子上放了两个盆,其中一个放满了衣服,有他的,也有韩阳的,另一个盆空空如也。
杜艳梅教导他,走路发出声音很不礼貌,他贯彻这个教育近二十年,此刻悄无声息的进了里面的厕所,然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急促的喘/息声。
他脱/裤子的手一顿,僵着身子站直了,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儿,听出了那是韩阳的声音,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悄悄的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