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师父也没打过你。”清和又说道。
“那是因为我跑得快。”林江宇无奈道:“再说了,我要不是林焱的儿子,他当初能让我完完整整地下山?”
清和若有所思,问道:“当世家贵胄纨绔子弟,好玩吗?”
林江宇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拍了拍清和的脑门,柔声说道:“睡吧,你明儿个还要给老头儿扫院子呢。”
清和听话地闭上眼睛。
三月末,林江宇再回到大护国府的时候,林焱恰好出门未在家,正院中少了那株梧桐树总让人觉得光秃秃的,林江宇绕着那粗粗的树根嗟叹了好久。
前堂会客厅无人,厅前桌上的七彩琉璃果盘中摆着一些新鲜瓜果和一盘子宝豆糕,林江宇捻起一块宝豆糕向上扔起,再用嘴接住,还没等咽下,屁股后面就被人踹上了一脚,宝豆糕卡在喉咙中,费了好大的劲才被咽下。
“咳......爹......”林江宇拍拍屁股转过身,脸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林焱使劲儿点了点这不成器儿子的额头,“你小子张能耐了是不是,知道离家出逃了?过些日子是不是该自立门户满街说我坏话了?”
“不敢。”林江宇抿嘴笑道。
林焱重重叹口气,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儿宝豆糕,说道:“我真快懒得管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了,过两日我要带兵去趟西北,到时你二哥会回来,我得让他好好管管你。”
“二哥要回来?”林江宇讶异道,他已三年未见自己的二哥林云清,他知道二哥生意繁忙,便只是偶尔与二哥写上几封书信。
“要回来了,他说要看看你和老三,不过他也待不了太长的日子,大同钱庄的生意还需要他照管。”林焱说道,坐在藤木椅上,浑身放松。
林江宇见状连忙过去帮他捏肩,这时才想起来问道:“爹你又要出兵?”
林焱闭着眼睛一番享受的姿态,带着浓的重鼻音“嗯”了一声。
林江宇沉默,不再过问细节,知道林焱也不愿意和他细说,但他记得林焱说过,他是必定要死在战场上的人。他记得林焱还说过,他是必定能领兵出征直到七十岁的人。
就凭这两句话,京城皇宫里的那位才可以美人在侧、卧榻酣眠。
再说北境边疆第一大府——大护国府,府内前庭至后院可以放马而行,往来无碍,府中央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五层楼宇,将全府分为前后两部,前部多为堂厅房屋,后部则多为园林回廊。
最气派的是后院的一方大池,那池上可方舟而行,池水与城外江水相连,源源活水自江中奔涌而来,使得这池水干净清冽。
十年前,这池中本有满池的红尾鲤鱼,万鲤朝天翻跃的场面极为壮观。
不过如今,池中一只鲤鱼也没有,因为林焱下令让人养上了数百只一人都抱不过来的水龟,水龟挤堆的时候,便会在湖中稳稳形成一座小岛,可泛舟而上,饮酒作乐,此乃护国府一大奇景,也为北境百姓引为佳话。
不过林焱不知道的是,这湖水中实际还养着一样特别的东西。
当然,这东西是林江宇养的,那是一只上古沧龙,整日蛰伏在几百尺深的池底,专挑这池中的老水龟吃,连壳都不吐。
清风明月夜,林江宇趴在池边观潮亭的栏杆上,撕着手上的熟牛r_ou_喂着面前浮于水面上的一只硕大水龟。
忽而,林江宇面前的水面上便泛起一圈儿漩涡,刚刚咬着牛r_ou_的水龟眨眼间便从水面沉了下去,唯有两颗气泡缓缓飘了上来。
林江宇无奈地笑笑,将手中的熟牛r_ou_向水中一抛,转头却向侧面看去。
“这些水龟认生,当心咬到了你。”侧边无人,林江宇却朗声说了一句,语气温和。
南遥怔了一下,慢慢现了身形。
林江宇嘿嘿地笑,从观潮亭里绕出来,负着手向南遥走去,边走边道:“自武当山下来,你已经跟我一路了,怎么,看上我了?”
南遥没理林江宇的调侃,而是颇带些赏识地说道:“你师父说得没错,你当真天分了得。”
林江宇摇摇头,拣块石头扔进了池水中,“不懂。”
南遥轻笑,“装傻的天分也了得。”
装傻的林江宇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跟我爹有仇?”
“没有。”南遥回答得很干脆,杀他的人不是林焱,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兵士。
“那你跟着我作甚?”林江宇疑惑道。
南遥默了一下,转过头向护国府中央那座名为博翰阁五层楼宇望去,从这里仰望,正好可以看见那楼宇最上面的一层。
“博翰阁一共有五层。”南遥淡淡说道。
林江宇点点头,伸出五个手指头,一根根地数过去,“一楼是宴饮会客之所,朝堂官员来访都在那里接待,二楼陈列的均是玉石古玩,都是二哥淘弄来的,三楼是珍奇密卷以及各类天下孤本,我爹为三哥准备的,四楼是武器兵甲,我爹自己用。”
“五楼呢?”南遥问道。
“爹没说过,也从没让我们上去过。”林江宇拨弄着最后剩下的小拇指说道,“不过我偷偷撬锁进去瞧过,里面密密麻麻摆得全是灵位,那些灵位的主人都是和我爹出生入死的兄弟。”
说到此处,林江宇的眼神暗淡了一些,他知道林焱打下的这偌大的家业背后,是血流川泽的凄艳,是一个又一个不归的亡魂。
南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