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办法?他邱明哲一手遮天,工厂又和他一个鼻孔眼儿出气儿,只能上告。我去告告看,不去告怎么知道行不行?”
“告什么告?你去告我不给你假。”耿立昌严肃地说。
“我请事假,你可以扣工资,这样可以了吧?来,现在我就给你写请假条,咱办事也符合手续。”
汪蒴说着三两步奔到自己工具箱前,打开门拿出一个笔记本,用笔在翻开的空白页上刷刷地写了几笔,嚓地一声撕下来,塞进了耿立昌的手中,然后冲站在一旁的蓝正和后跟过来的许文波说:“走,到我家去,帮我组织组织材料。”
看他俩有些迟钝,他又笑着说:“哎吆!你俩不去我不强迫,到我家喝两杯。今天虽然不了了之,但咱该说的话都说了,他们也没驳倒咱们,黔驴技穷才用大帽子压咱。看见没有,工作组里有同情咱们的。所以,我不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走吧!咱该乐观点儿。到我那喝点儿,一是庆贺,二是帮我参谋参谋。”
蓝正和许文波听他这么说:“那好!走吧!”
“耿师傅,你也去吧!”汪蒴笑嘻嘻地冲耿立昌说。
“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告状。否则,你小子会后悔的。再说,即使我给你假,邱书记也不能干。”
已经走开的汪蒴,回头扔下一句话:“他干与不干,那都是他的权利。”
第二天,汪蒴果然没来上班。
许文波来了,却不见蓝正的身影。当一炉子料加热好了要锻打时,蓝正来了,他去厂办了。只见他没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铁着脸,微垂着脑袋,脚步沉甸甸的,眼神儿不四处瞧看,自顾自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默不作声地换上工作服,又默不作声地走到锤前,加入到干活的行列里。完了活就一屁股坐到工具箱里闷着,直到干活时才出来。一整天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下班后,洗完了脸,换完了衣服,别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车间。他也走出了三班的工具箱圈子,走到车间中心过道那不走了,侧头瞅着车间办公室的方向,在那踱起步来,心里似乎在犹豫什么。踅了约莫有两分多钟,他突然果断地转身回到工具箱圈儿里,把手中装饭盒的兜子放在圈里的大条桌上,抽身迈着坚定的步子,一直向车间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邱明哲正在组织召开有党支部成员、车间主任、生产调度、团支部书记、班组长参加的会议。他要求说:“在座的都是三车间的领导和骨干,对待汪蒴和蓝正他们的闹事,要有正确的认识,要统一思想。厂工作组已对他们做了定论,他们是以反潮流面目出现,反的是无产阶级的潮流,破坏的是三车间党的领导,因而是反动的。至于对他们本人怎么定和处理,那要看下一步他们如何表演和发展。如若继续一意孤行,那就是反革命。我希望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从思想上与他们划清界限,站稳立场。不要有任何不利锻冶车间党的统一领导的言论和行动,这是考验每一个人的时候……”
门拉开了,蓝正站进半个身子打断邱明哲的话说:
“邱书记,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
邱明哲正讲的滔滔不绝,屋里的人也正听的鸦雀无声,蓝正的突然闯入,让正说着蓝正他们事儿的邱明哲吃了一惊,也让与会的人很惊鄂。但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蓝正身上,看到蓝正很平静平和地说请邱书记出去说句话,大家又把揪起的心放下了。
“我……我这正开会哪!等……”
“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大一会儿。”
蓝正坚持着,像钉在那似的,一种不答应就不走的姿态,但语气依然平和。
“好吧……”
邱明哲端详了蓝正有几秒钟,似乎努力地驱走了心中的不情愿,他看出来不答应蓝正是不罢休的,他的会也就没法进行下去,只好从里面穿过坐的凌乱的开会人的缝隙,跟着蓝正走出了办公室。
邱明哲出了办公室门,蓝正已在对面迎着他站那了。他稍带点儿不耐烦地问:
“你要说什么,快点儿说,人都等着我哪……”
话音未落,蓝正突然像跃起的豹子,猛地抢步上前,抡起右拳,狠很地打在邱明哲正在上下蠕动的左腮上。“啪!咕通!”邱明哲重重地跌倒在地,怪声惨叫着慌乱地挣扎着挣命地爬起,满嘴是血,他手捂住左腮,嘴里呜噜着,朝地下吐出了一口连牙带血的污物。他的牙被打掉了三颗。
“你……你,你打我?你把我的牙打掉了……你……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可是问清楚了,外语培训班你本就没给我报名。”
“你……你……”
屋里开会的人听见屋外的动静不对,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见邱明哲满嘴是血,哭丧着脸,忙问怎么了?
“他……他把我打了……”
“啊……”
“对!我把他打了!这叫一报还一报。外语培训班让你这么一整,我是去不成了,我也不去告你,我揍你!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说完,蓝正扬长而去。
办公室门口的人,这时七嘴八舌地张罗着:“邱书记!快上卫生院吧!”
第二天,早上上班不久,蓝正和班里的人正往炉里装料,保卫处来了两个人把蓝正带走了。这一天,蓝正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