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庄头原担心李满囤急功近利,现见还是维持原样,不觉心舒一口气。
只有挨过饿的人才明白,粮食才是庄子的根本,其他都是锦上添花。
不过李满囤自己在村里的两亩地则打算在收了蚕豆都后种黄豆。黄豆可以榨油。黄澄澄的豆油炒菜贼香,最合给孩子吃。而剩下的豆饼子则可以喂牲口。
说好春耕,又说建房。
因去岁已经给庄子投了一百两银子用来养羊,故李满囤决定在收回这部分本钱前,不再给庄子投大钱。
李满囤今年只准备给磨坊加建三间石头房,然后再加一个磨和一个碓臼。这些满打满算,有个十吊钱,也就够了。家里其他的钱,他还是留着。
想着年下的生意上门都得往外推,余庄头也是心痛。现在能加建磨坊,余庄头自是十分愿意。
等这些都说好,余庄头方才问道:“老爷,您准小人们在荒地上建房,不知道小人们这次能不能买些石头和砖瓦建房?”
李满囤极奇怪地反问道:“你们有钱买石头砖瓦就自己买好了,为啥要特地来问我?”
余庄头委婉道:“这庄里的地,都是老爷的。”
至此李满囤方恍然大悟。李满囤很想了一刻方道:“这样吧,咱庄子十一户人家,你一家给划半亩地盖房。”
“菜啥的,就拿河沿边种吧。”
横竖地荒着也是荒着,拿几亩出来住人也是无碍。本来住地里,他们也要占要这么大地方才能铺排得开。现在不过是固定下来了而已。
余庄头听说一家能给半亩地盖房,心中极为欢喜––这比他先前设想的三分地要大,够他们庄仆每家都打一个齐整院子,好好过活了。
午饭后,李满仓也和李高地商量春耕的事情。
“爹,”李满仓道:“咱家的地,您看今年怎么种?”
李高地吸了好一会儿烟锅,方才说道:“十一亩水田,没啥说的,还是种水稻。”
“十三亩旱地,”李高地慢慢道:“原有的玉米和红薯倒也罢了,只是这四亩棉田。”李高地摇头道:“但家里现在人手少,便就没能力加工这么多布了。”
“咱家现有八口人,一年种两亩棉田,织六匹布,够穿也就罢了。”
一匹布能做五套成人的新衣,六匹布,就是三十套。一年四节,家里,即便算上四岁的贵吉,也才八口人,一年也就三十二套衣裳。三十比三十二,不过差两套。而这差的两套,也不怕,他的衣裳有满囤送呢,就是于氏,也有满园孝敬。
所以,棉田两亩,够了。
于氏一听要减棉田,当下便不乐意。
自分家后,家里来钱的大头––枸杞的收入就被老头子给了儿媳妇郭氏,于氏现手里的收入来源便就和往年一样,只有卖粮、卖猪和卖布的钱。
偏去岁一冬,郭氏都在忙着养鸡喂猪,家里的饭菜都得她来拾掇,搞得她连织布的时间都没有。连带的,家里也少了织布的这份收入。所以一年到头,她手里统共才剩了十二吊钱,而郭氏手里则有七十吊钱。
手里掌控的钱少了,于氏便感觉到了危机。自古都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就比如大房,先前,族里谁买他们的账?但现在大房发了家,一个临时告知的暖房饭,几房人里除了快临盆的钱氏,就没一人说不去––二房那边的孙媳妇可是连吃奶的孩子都给抱去了。
难不成,于氏想:她将来还得跟郭氏陪笑脸讨钱过日子?
现在,于氏是真的后悔分家了––她从没想过分家会把自己的财政大权给分掉。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卖,于氏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手里的钱––棉田不能减。
不过于氏没说话。她准备背地里和李高地说。
“其实,”李满仓犹豫道:“多种两亩棉田,多织六匹布,收益也有六吊钱。”
“这倒是和养猪的收益差不太多。”
“爹,今年贵雨和贵祥进城上学,家里没人帮着打猪草,家里再养三头猪,郭家的一人忙不过来。”
不养猪?李高地听了李满仓的话浑身都不得劲,立说道:“庄户人家咋能不养猪呢?”
想当年李高地刚成婚分家那会儿,家里只他跟原配陈氏两个人,都还养了两头猪;现他家有儿子和儿媳妇两个壮劳力不说,眼见孙子都要娶孙媳妇了,此时却听儿子和他说家里劳力不够人手不足不能养猪,可叫李高地如何接受?
“不养猪,这肥田的肥料打哪里来?”
“难不成过年还得自己花钱买猪回来杀年猪?”
“这一年下来,那止六吊钱,九吊钱都不止!”
郭家的不想养猪?于氏一听就明白了。她禁不住在心底冷笑:二房媳妇也是嫌苦怕累了!贵雨、贵祥进城念,她身边不是还有玉凤帮着吗?
十岁的女孩子,啥事不能做?想当年继女桃花在她手下,还不是洗衣、喂猪,样样来得?
这郭家的既舍不得闺女干活,又想自己偷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都忘了,她这个做婆的还在帮衬着厨房活计呢!不然,那至于一个冬天过去了,家里的棉花还没摘出来?
于氏做婆十三年。十三年来,家里的一切活计都由于氏派给三个儿媳来做,她自己就做做针线,纺纺纱,间或高兴了,方才下厨指导媳妇们做两个菜。不想,老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