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小全叫他“湛姐”——这是假名,小全特意说明了一番,为了不被发现身份,他代劳了高晏君工作。湛姐待小全很亲切,把他引进了自己的团伙。那是一个专门为特殊癖好的人提供性服务的mài_yín据点。与其说特殊癖好,倒不如说猎奇来得直接。小全说,在那里“工作”的人有男有女,挂着个人简介,有专人在外“兜售”,单线接头,一切都在线上进行,隐秘又安全。
他看上了那点隐秘和安全,总觉得既然是怪癖,总没人愿意大肆宣扬。父亲病危,而自己薪水微薄,没有经过多少利弊权衡,小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在那一群形色各异的特殊人里,反倒显得没有平时那么格格不入。指名他的大多是来尝鲜的,他不算太“特殊”,是一般人也能接受的那种。
这是好事,湛姐如此劝说他,易于接受意味着客人越多,而新客大都也没有什么古怪习性,这钱挣得可谓轻松。
高晏君看着那些文字,不知该作何评价。这人可真会说话,mài_yín能说得跟做善事一样,就差要小全跪下来谢恩了。小全写得事无巨细,他的处境,他的考量。但他仍然怀抱着天真——他对这一行并不了解,并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直到被介绍给了客人,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
有谁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抛去羞耻,无条件地服从一切指令,忍受如同观看动物一样的表情呢?高晏君也才终于知道一点小全的“特殊”落在何处:那些客人们并不只是为一次xìng_ài买单,也在付费欣赏某种表演。
某种与普通略有区别的人,被自己支配的表演。
高晏君惊讶于小全对那些视线的敏感——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也许人很难做到不敏感——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究竟在贩卖什么。而取悦他人是一项太困难的工作,他总是做得非常糟糕。
你太把自己当个人看了。湛姐这么评价过他。好在从敏感到麻木并没有花掉他太多时间。一面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一面是付出一点尊严为代价就可以换到的酬金,这笔账,小全算得清楚。
他是个生涩的叙述者,没有什么技巧,字里行间都是直白的情绪,用着极端又粗鲁的词语。仿佛不是在讲述故事,而是在忏悔。哪怕高晏君做惯了人物采访,也不免得心里直发堵。冯致来他家过周末时,刚进门就被高晏君抄起来,扑进软塌塌的沙发里。闻着爱人脖颈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高晏君平复了情绪,这才觉得好受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