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跟疯子一样就跑了。”钱子衿手里转着笔,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里。
“去平阳公墓了吧,今天是齐队的忌日,”许如生把椅子转了一下,面对着钱子衿,“怎么,头儿都不告诉你么?”
手里的笔应声落地,是啊,怎么都不告诉他,还说当他半个家人,骗子!
顾林染把车停在公墓门口,徒步走了上去。这个地方,他一年至少要来四次,清明冬至生辰忌日,五年来从未落下过。有时候心情不好了,也会来这里跟墓碑上的照片聊聊天。
碑上落了细细一层灰,顾林染用手抹了抹,腿一弯就坐在了碑前。
“齐哥,想我了吧,不然这几天没事总往我梦里钻什么?!”顾林染盘着一条腿,盯着那张照片咧着嘴笑,“来来来,多看我几眼,是不是又变帅了。在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烧给你,别愁眉苦脸的去竹姐的梦里。对了,你要是同意,我让我爹给竹姐介绍个男朋友吧,她一个人带着大圣,都快成观世音了。
“上周队里来了个小屁孩,唐副市长的儿子,那折腾劲儿可愁死我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当年多遭你嫌弃。齐哥,我真挺混的,如果我知道只能在你身边待七年,我一定从进去的那天就当一条忠诚的狗腿子。那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一起喝酒聊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来日方长,只是不懂珍惜的人,用来自欺欺人的一句话而已。
“齐哥,我好想你,没事多来看看我呗,我是怕鬼,但如果那鬼是你,我就不怕了。你来,我陪你吃小龙虾,吃酸菜捞螃——”
“你不怕辣了?”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紧跟着就有一只大手在顾林染的头上揉了一把。
顾林染歪着头一看,林耀把一瓶二两的小白酒放在了墓碑前:“白毛剪了顺眼多了,怎么就开窍了?”
“开个屁,被那小混蛋偷摸的给剪了。”顾林染想到那晚在厕所的镜子前看到的那惨烈的画面,气的想要骂脏话,可看着齐队的照片,又骂不出来。
林耀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哪个小混蛋之后,笑的停不下来,无奈的摇着头:“善恶到头终有报啊,让你也感受一下齐队当年的无奈。”
“报个屁,我当年有那么混么,我还是很服从领导命令的好不好?!”顾林染伸手就想往林耀头上扇去,却被林耀抬手挡了下来。
一击不成,顾林染紧跟着又进行第二次攻击,又被林耀成功阻止了。
“齐哥,你看到了吧,你不在,他就欺负我,”顾林染两只手都被林耀锁住,只能扭头对着照片诉苦,一脸委屈,“记得今天晚上化个好看点的妆,吓死这个王八蛋!”
“滚,目无尊长!”林耀把顾林染的手一扔。
“你就比我大几岁,算什么尊长?!”
“老子比你哥都大,林家这一辈,我最大!”林耀抬手就往顾林染的胳膊上扇了一巴掌。
“啊!”顾林染捂着胳膊,五官疼得有些扭曲,血迹又渗了出来,印在了衣服上。
“怎么回事?”林耀眼神一变,托着那只胳膊看了一眼,“怎么还受伤了?”
“我说你挺牛逼啊,养了一条那么忠心的小狗腿子,”顾林染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抓你那天,让一个小孩打的。”
林耀想起了那晚让他快跑的那个声音,之后好像是有几声枪响:“他还未成年,本质不坏,只是从小穷怕了,才被带上了这条路。金勇那里都欺负他胆小,只有我照顾他。”
顾林染拍了拍林耀的肩:“未成年,判不了死刑,只要他在里面好好的,出来还有前途。”
“这次停了多久?”林耀点了支烟,递给了顾林染,自己又点了一支。
“俩星期!”顾林染抽着烟,整张脸都写满了不爽两个字,“妈的我想要一个月,老头就是不肯。”
“那这两周没饭吃,你又要往你哥那赖了。”林耀笑着,把墓碑上的一根松针捡起来扔到了别处。
“我现在有保姆了,”顾林染骄傲的歪着头,“一日三餐,不骗不混,规规矩矩的家常饭。”
林耀一愣,半信半疑的问:“保姆?你转性啦,肯让陌生人待在家里?”
“那小混蛋,现在住我家,简直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那我能让他清闲么?”顾林染又藐视的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齐队那时候折腾你是为了磨你的性子,锻炼你成长,可没有私欲,你可不能欺负他,怎么说也是你哥的小舅子!”林耀抽着烟,又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
“我也是为了磨他的性子,锻炼他成长!”顾林染一本正经的说,“不过部队已经提前磨了不少了,小混蛋还算听话。”
“有个人照顾你,也不错,别忘了过去的教训,要懂得珍惜。”林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随手把顾林染则拎了起来,“走了,你这碎嘴专门扰人清梦,别吵齐队睡觉了。”
“我吵什么了,我还没跟他聊完呢,他想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他是不会想你的!”顾林染被林耀拎着就离开了墓碑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齐哥冲他笑着,那个笑容,比此刻头顶的阳光还暖。
“我怎么不知道,我来之前你肯定已经叨叨不少了。”林耀一直把顾林染拎到墓区外才松开手,“这里这么多阴灵,你也不怕激怒了哪个附你的身。”
“去,闭上你的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