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似乎触动回忆,小苏眼中勉力聚集神采,从怀中取出一个乾坤囊,但已无力递给阮慈,乾坤囊落在肚腹之上,阮慈将它取过,翻手倒出一堆画轴,随意捡了一个,将自己第一次面见青君的记忆注入,便如同是对那画卷祈念,让画卷拟化出青君的神韵。
这祈念化为丝丝黑气,往小苏鼻端飘去,刚一入鼻,小苏身躯一震,那不可自控的颤抖便轻缓了许多,但画卷显然支持不住道祖级数的神韵,只是短短一瞬,便从边缘不知何处冒起火星,阮慈连忙将小苏背起,随手收起画卷,一边往前跑去,一边叫道,“你运法别停,画卷烧完了我还有。”
小苏头颅滑落阮慈肩前,黑发轻搔脸侧,呼吸浓浊,仍有浓浓血腥气,但自从开始汲取黑气,已是平稳了不少,过得片刻,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止住颤抖之势,从胸口中喘出一口长长粗气,咯咯作响,就像是从溺水中醒觉过来一般,轻咳着说,“原、原来是你,原来你是慈师妹。”
不知为何,被他叫破,阮慈身形一下变得娇小许多,唯有面上长相因被面具覆盖,依旧未变,不过此时只有二人,彼此已知身份,这面具实际上亦失去意义,她便随手摘下,收入乾坤囊中,道,“是啊,我认出你,你没认出我,我赢了。”
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小苏也很捧场,喘息着笑了起来,在她耳边道,“你果——果然是剑使。”
洞天之密,仅是一丝,便令沐师姐爆体而亡,小苏身受重伤,阮慈却依旧行若无事,这自然是因为她有东华剑遮护,也早就体会过更高一层的幻象,才会对此无动于衷。阮慈道,“哼,怎么,难道你还早有猜疑?”
小苏长手长脚,垂落不便,阮慈一边说话,一边将他缠在身上,他咳喘着道,“沈、沈七那个大傻子,那么想和你打,又、又对你深有好感,他剑心纯粹,会受、受到……”
阮慈已知他的意思,“你别说太多话,多些心思维持法力,我们必得先找到承露盘,否则你下去也没有用的。”
其实若小苏刚才没有拿出乾坤囊,现在他也早死了,阮慈不让他逃,要他留下寻找承露盘,这做法或许会提早杀死他几个月,不过小苏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笑着说,“你、你就不怕我不为你保守秘密?”
阮慈随意道,“怕的,所以你千万别随便乱说。”
事实上,她还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拿到承露盘之后,将小苏杀死在这里,不过这种事好做不好说,阮慈也肯定不会这样讲,小苏却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此时已无理调动肢体,侧过头勉力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喘息着警告道,“别想着杀我。”
阮慈嘴硬道,“你不说我还没有在想呢——找到了!”
承露盘在一片纯色之中遥遥现身,阮慈向着承露盘疾跑过去,很快就到了跟前,原来这承露盘被放在高台另一侧,几乎是离他们最远的距离。这承露盘在幻象之中高大巍峨,盘中滴溜溜转着一枚光芒万丈的明珠,就犹如艳阳一般令人不可逼视,但此时却只是一个盆子,三足都被人斩断,半倾在地上,一丸灵液之中,半粒昏黄残珠。阮慈看了亦是心中咋舌,这恒泽天所有幻阵,依凭的原来只有这半粒珠子。
手中画卷已燃了大半卷,散逸出的黑气越来越稀薄,小苏的呼吸也逐渐重新急促了起来,阮慈不敢耽搁,先伸手一捞,果然触不到承露盘,赶忙将他放下,“快!把珠子取来给我!”
小苏注视着她,并不动弹,阮慈无奈地道,“好好好,你不先出卖我,我也不杀你,不许再讨价还价,快去取珠子。”
小苏唇角扬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声音也是极轻,“我……是没灵力……动不了……”
原来不是讨价还价,而是无能为力,阮慈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伸指抵住眉心,为他注入些许灵力,小苏双眼微闭,似在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手指这才颤抖着抬了起来,弯过身子,捻起残珠,这一触之间,又是浑身颤抖,阮慈迫不及待,将他手中残珠取过,手中掌力轻吐,将小苏送出崖面,往下落去。
几乎是在同时,那画卷萦绕的黑气一阵大盛,将剩余残卷全部烧完,黑烟如缕,追着小苏飞去,阮慈见此倒是微松一口气,又觉得有些遗憾,这般看来,小苏应该是不会死了,一离开洞天幻觉纠缠,便能驾驭心法,将黑烟收走,好处一点也不肯漏,魔宗弟子真是个个精如鬼——他不死,她还是蛮开心的,毕竟合作了这么久,但也就意味着在恒泽天之事完了之前,她又多了一桩麻烦要处理。
“到底是燕山的还是哪家的,还没问呢……”
她嘀咕了一句,也就不再多想,定睛凝望残珠片刻,将其摩挲了几下,吸了一口气,将灵气注入其中。
初时尚且未有感觉,只觉得这残珠在不断吞噬灵力,便仿若是无底洞一般,但当灵力注入到一定程度,阮慈只觉得心头狂跳,便连识海、道基都隐隐震荡起来,若非东华剑镇压,险些便要震伤经脉,这震荡甚有规律,仿佛巨物吞吐,带来天地潮汐,不知不觉间,她已随着这节奏呼吸吐纳了起来,下一刻,只听到轰然一声,那惊涛卷过,她仿佛又一次被宝云海的灵气潮汐带入,跌落深海之中,耳边一片静谧,只有心跳如鼓,咚咚声中,天地颠颠倒倒,随着每一次眨眼暗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