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手里正拿着一把胡琴,闻言点了点头道:“是,无聊了随便拉拉。”
追命道:“我以前还从未听过你拉胡琴。”他发现自己还是日常聊天时说话最顺溜。
无情把胡琴又放在了地上,道:“我不擅长这个,我拉出来的声音太悲了。”
追命笑道:“不,悲而不伤,很好,我觉得很好。”又想到什么,“以前没见过你有这把胡琴的?”
无情道:“好久以前买下的了。”
追命有点奇怪,道:“我怎么都没见过?”他和无情这么熟,熟到无情有什么东西他全都清清楚楚,每样东西还能说出名字来。
无情道:“因为我没想让你看见。”
追命诧异道:“什么意思?”
无情道:“还记得万通钱庄这个案子吗?”
追命不懂无情为何忽然将话题转了这么大个弯,仍道:“记得。”
他还记得他们在冰窟说过的每一句话。
无情道:“那时候,那时候我们从冰窟里出来,你昏迷时,我在外看到便买了下来,本来是想送给你的。”
他想慢慢地说,一步一步地来,到最后说出他想说的话,才不至于那么突兀。这就像他以前破案时布局,总是一环扣着一环,到最后便可轻而易举地做成他想做的事。
追命却愈听愈糊涂,问道:“那为什么又不送了?”
无情道:“因为……”
原来这毕竟不是破案布局,最后一句话说出全然不想他想的那般轻而易举。他看着追命,因为紧张,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眨。
追命觉得这个样子的无情很少见。
几乎从未见过。
无情在这时候,不是以一人敌一门的明器高手,不是令黑道闻风丧胆的大捕头,他只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脸上带着他这个年纪的青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应有的不安。
追命简直怀疑,这个样子的无情还是他大师兄吗?
他忘了,他在无情的面前,也从来不像是平常的追命。
月色朦朦胧胧。
他们现在的感情岂非正如这月色般朦胧?
追命看着无情不停闪动的眼睛,就好像是被吸了魂似的,整个人都被定住。
风吹动墙角那一丛野姜花,也吹动了无情的衣襟,更把他的脑子吹清醒了些。看着追命,他问:“三师弟,你看什么?”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追命一个激灵,才算回过神来,然后低着头,回来摸着下巴胡茬,掩饰地道:“大师兄,我们有好久都没见了,挺想你的。”
无情失笑道:“三师弟,我们不过也就一天没见面而已。”
追命挺胸抬头深呼吸,道:“是,一天没见面而已。可是大师兄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无情明白他这是又要念诗的前兆了。
不过无情这回倒没有不愿意听,反而很认真地,很认真地倾听的样子。听追命慢悠悠地说:“那句话就是——不见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岁,我劳如何?”
追命的确又吟了诗。
这会儿吟诗却是为了平复他紧张的心情。
追命吟诗跟他喝酒是一样的,他喝酒是想醉就醉,不想醉就不醉;他吟诗是想念得不好听就不好听,想吟得好听就好听。这时候,至少无情觉得,很好听。
追命本是想念“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刚要念出口却忽地想起这是男子唱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亏得他反应又快记忆力又好,才连忙从史书里找出了一句男人写给男人的句子来。
然后无情的下一句话便狠狠地打击了他:“可是三师弟,不管你见不见我,都是醉的罢?”
追命只能唉声叹气,道:“可是大师兄,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为了给你熬药,把葫芦里给一口气喝光了,这之后我可都一直没能再喝酒了,所以我说的是真心话。”说到这儿追命不由郑重问,“差点忘了问你,你的烧退了吗?”想要伸手去摸无情的额头。
无情一把握住了追命的手腕。
“崔略商。”
无情一字字但又不乏温柔情意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追命一怔,他跟无情认识十几年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听无情叫他的名字,“大师兄,你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