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皖之哭笑不得地爬起来,接了他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入口的液体,又甜又苦。
韩皖之怔忡地盯着他手中的搪瓷茶壶:“这里面装的,是酒?”
韩诩之啜饮一杯,展颜笑道:“是啊,我从未试过用茶杯装酒。尝尝茶杯里的酒和酒杯里的酒有何不同。”事实上,先前一个剑客经过,韩诩之问他讨酒喝,却没有容器可装,于是随手拿了这无人看管的茶棚中沾了厚厚一层灰的旧茶壶来用。
韩皖之叹了口气,道:“你十六岁后便极少归家,四处游荡。什么时候玩够了,肯随我回去。”
韩诩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吞吞道:“我回去干甚么?”
韩皖之道:“你是我弟弟,墨凉山上有你所有的亲人,你不回去,真打算少年子弟江湖老吗?”
韩诩之笑了笑,道:“我怎么不知道,韩门是个讲亲情的地方?”
韩门是家族门派,实则十分自由,与武林正道、邪教都无甚往来。派中弟子需练习韩门心法,之后便可放下山去自凭本事搜罗其他门派的功夫修炼,生死由命。便是如韩诩之这般继承的青雪剑的弟子,唯一的使命也仅是在江湖上为韩门挣个面子即可,至于是作j,i,an犯科还是行侠仗义,但凭自己高兴。
韩门中的弟子要是在江湖上结了仇,有仇家打到墨凉山上来,门派弟子才会同仇敌忾,守险拒敌。若不然,平日里压根无人管你生死。
韩皖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皱着眉道:“诩之,你是我弟弟。”
韩诩之淡定地又喝了两杯小酒,再欲倒时,茶壶已空了。他将茶壶搁到一旁,终于抬起眼来迎上韩皖之的目光。
他抱着胸,翘着二郎腿背靠木椅:“好,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韩皖之拧着眉问道:“什么解释?”
韩诩之用眼神传达“你说呢”。
韩皖之嗤笑一声,也抱起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韩诩之,我道你不是这么输不起的人罢?凌波她愿意嫁给我……”
话音未落,韩诩之猛地蹦起来一拳就往韩皖之面堂上招呼。他虽没用内力,仅他那迅猛的速度和气力也打得韩皖之够呛。
韩皖之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不甘示弱地蹦起来,朝韩诩之扑上去。
两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武林高手竟像毫不懂武功的总角少年般扭打在一起,出手毫无章法,一拳一脚,但为泄愤。
韩皖之一脚踹在韩诩之小腹上:“当初原本就是我先看上她的!”
韩诩之一拳殴在韩皖之胸口:“是她先看上我的!”
韩皖之气的怒发冲冠:“她愿意嫁给我!”他一拳揎在韩诩之脸上,韩诩之蔫了。
两人大口大口喘着气,韩诩之因先前喝了一壶小酒,脸色微醺,连眼眶都微微泛红。
韩皖之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轻踢地上的人:“喂,起来。”
韩诩之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韩皖之道:“你给我记住,她已经是你的嫂子了,以后一辈子都是你的嫂子!而我是你哥,一辈子都是你哥!”
韩诩之嗤笑一声,撇开眼道:“你真当我稀罕她么?一个女人罢了,我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碰过。”
韩皖之又怒,上前一步提起他的衣襟,正欲出言教训,却听韩诩之接着道:“……可你是我哥,你说得对,我这辈子就你一个亲哥哥。”
当年韩诩之对易凌波忽冷忽热,易凌波等了他多少年,没有等到他前来提亲,却等到他一个又一个情人的名号在江湖上风传。
韩诩之很想问韩皖之:“你当我为了什么?”但他终于没有问出口。
韩皖之缓缓松开韩诩之的衣襟,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人生一辈子,只有亲人无法选择。不论如何,他们永远都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