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天石见萧峰仍是遥遥望着南京方向,料他挂记着放他出城的那些辽军,劝道:“俗话说法不责众,辽主正在用人之际,想来不会治罪这许多将士,冷了他的军心。萧大王……也不必忧心了。”
萧峰叹道:“多谢!”转身向众人一躬到地,说道:“各位大义,不念萧某的旧恶,千里迢迢赶来相救,此恩此德,萧峰永难相报。”
群雄急忙还礼,玄渡于在场之人中年纪最长,当先说道:“萧居士说哪里话来!以前种种皆因误会。萧居士为了中原众生的安危不顾生死,舍了一身荣华富贵,这‘大义’二字,舍居士其谁?我等不过是分所当为罢了。”
萧峰听到“中原众生”,只苦笑了一下。丐帮中吴长风早抢上来跪倒在地,大声道:“大师说的正是!往日都是我们胡涂该死,猪油蒙了心,冤枉好人,害帮主吃了无数的苦。现下真相大白,大伙儿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回来再做我们的帮主罢!那奸贼全冠清见势不好,已偷偷逃了,我们必捉他回来乱刀分尸,为帮主出了这口鸟气!”
萧峰摇了摇头,双手扶起了吴长风道:“吴长老,萧峰确是契丹人。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能做的了。”
吴长风脸色迷惘,抓头搔耳,说道:“你……你又说是契丹人,不肯做我们的帮主?乔帮主,大伙儿都是真心实意,你可莫要再见怪了!”
萧峰不愿再说,转头又向南京城望去,只见天际火光隐隐,犹自不息,沉声道:“这些话不必多提。辽主……他出兵之意已决,救萧某一人并不要紧,如何挡得住这场兵灾,才真正是救人的大事。”
玄渡低诵了一声佛号,吴长风却耐不住叫道:“既是雁门关守将要做汉奸,咱们这许多英雄在此,索性去刺了那厮就是!没了开关的奸细,看那起辽……辽……”他本来冲口便要骂“辽狗”,忽想起众辽军待萧峰的义气,猛地一窒,硬生生转口道:“那起辽……兵,看他们还有甚么本事南下!”
他这一喊,群丐都跟着大声应和,汹汹叫喊起来。少林众僧合十当胸,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连大理臣工也有几人现出了跃跃欲试之色。萧峰却倏地转身,沉声大喝道:“不可!”
这一声传遍峰巅,众人一愣,登时静了下来。只听萧峰扬声道:“不可轻率!辽帝当日已对我生疑,雁门之计并不曾全盘相告。我等所知的,只是守将意欲投辽,然则那设计之人,那慕容复……他的心机谋略,远胜于我,断不会设下如此简单的圈套。刺杀宋将,只怕正堕进了他计中。”想到慕容复北征之时种种定计,胸中冷热交并,缓缓地道:“雁门在明,他却在暗,究竟还布下了多少投辽之人,谁也不知。甚或……甚或他便是等着我们刺了那守将,以此为由,却叫宋军也要发兵攻辽。两国一旦交兵,怨仇越结越深,就是谁也阻止不得了!”
众人都听得呆了。吴长风等人听到慕容复名字,都是满心满意的不服,但萧峰既说了“远胜于我”,却也不敢出口反驳。好一刻巴天石方道:“萧大王说的是。在下传讯之时,也曾请丐帮诸位长老去探那慕容复的动向……”
吴长风重重呸了一声,应道:“正是,我们兄弟得了巴司空信儿,走了一遭苏州。谁知道,呸,谁知他姓慕容的老窝当真难找。我等在太湖上泡了几日,问过无数船夫,险些儿翻船去喂了湖鱼。好容易寻到那见鬼的燕子坞,那小子却不在家中。只有个小丫头管着些仆人家务……”
段誉急忙插口道:“是阿碧姑娘!她可和她那主人不同,温柔良善,最好心不过的。吴长老,你们不曾难为了她吧?”
吴长风没好气道:“怎地,段皇爷当我们叫化儿这等没出息,还欺负了一个女娃子不成?”
段誉窘道:“这、这却不是。我也还不是甚么皇爷。只是阿碧姑娘……”
梅兰竹菊四剑都笑出声来。兰剑道:“段公子莫急。那位阿碧姑娘原来不是外人,她是我主人师侄康广陵先生的弟子。康先生早写了一封信去,哄她道师尊重病思念,却派人将她接到了缥缈峰来。峰上有公主娘娘坐镇,那慕容家的事儿瞒住消息,总不叫她知道就是了。”
段誉松了口气,旁边群丐瞧他怜香惜玉的样儿,个个大翻白眼,他也不理会,连道:“这便好,这便好。这位……不知是什么剑的姊姊,可真多谢你啦!”
吴长风大摇其头,接下去道:“那小丫头一走,我等将燕子坞翻了个底儿朝天,却未寻到半点讯息。那慕容小子写回来几封书信,都是什么添了衣服,加了灯油之类婆婆妈妈的废话,正事一句也无。看他信上落款写的有洛阳、汴京、青州,我等飞鸽传信与这几处分舵弟兄,将全城都找遍了,也不曾见到这小子踪迹,他娘的,真是会了飞天遁地不成么!”
丐帮弟子打探消息,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本领。若他们都找寻不到,那便当真无迹可寻。众人听得皱紧了眉头,段誉却眼中一亮,脱口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