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她掠过院中的景致,看得她走时抬放在院中石桌上的那一大盆美人焦还摆放在原位,因着春天,远远看去,那植物似是长出了浅浅的花骨朵。
前面几步的李管家已把主卧的门打开,沈清抱了孩子进去,刚进,就听得女儿拔高着噪子喊,“爹爹,爹爹……”
“回来了。”一道低沉又微显冷漠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轻咳声。沈清抱着欲挣扎出她怀抱的人,见得了那床上的人,稍呆了一下,竟忘了施礼。
怀中不断挣扎的书意把她拉回了神,待她放下他,看着她朝着李凌寒奔跑而去,她这才勉强地笑了笑,朝床上那瘦和两颊都凹陷进去了的汪永昭施了礼,说,“二爷。”
“嗯。”躺在床头的李凌寒未看她,轻应了一声。
待下人熬了药来,沈清亲自端了药给李凌寒,养了两日,男人的气色好了很多。丽姨娘的预产期也渐近……
相关的准备工作,都作好了,府上的众人对于丽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满怀期待的,听说花姨娘对丽姨娘也是超乎寻常的关心,沈清觉得,她不过是希望丽姨娘能生下个儿子,来灭灭自己的威风罢了。
她还真不明白,怎么自己一直低调,是在何时,把花姨娘得罪的如此彻底的……
原来,新生与死亡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初夏的京都,处处闪烁着鲜嫩欲滴的光泽,令攫芳的手,忍不住颤抖,不忍打扰眼前一片碧色悠悠。
清晨的李府,被女人尖利的哭喊声搅乱了波平如镜的湖面,往来呼喝,耳边絮语,喧闹得不合时宜……
沈清与李凌寒在繁杂的脚步声中提着裙角快步往东厢赶,穿过月牙门洞,远远便瞧见丽姨娘的卧房外围满了人,再走几步,就见丽姨娘身边的陈妈妈,顶着额上微汗,急急上前一拜道:“二爷,二奶奶来了……姨娘她……”
沈清看了一眼皱眉的李凌寒,才虚扶一把陈妈妈,宽言道:“莫急,二爷已令人进宫去请太医了,随后便来……丽姨娘现下如何了?”
“现下稳婆才进去,怎的情况我也不知晓……”
话未完,便听屋内一声叫嚷,李凌寒一个激灵,随即就要进产房里去,方伸手推门,就被几个婆子死拦下来。
唧唧呱呱说上一大堆礼俗,沈清也劝李凌寒道:“二爷先别急,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更何况太医马上就来了……”
李凌寒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清,沈青立于一旁,静静看着这个冷硬的男人辗转不安,心中翻腾起微酸情绪,她有莫名感慨,若某年某月某日,她于病痛折磨中哭喊挣扎,寻觅救赎,是否能得一人,望住她,眼眸如水,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李凌寒见沈清眼里翻腾着莫名的情绪,以为她回想到多年前生产时的事情,便唤大丫头萍儿送她回房去,沈清摇头不依,他便说要请她去花厅休息。
沈清本想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但想想,又觉得话语有些虚伪,于是她只得笑了笑,吩咐张妈留下来帮忙,随同丫鬟去了一侧花厅。
在花厅内,青青低头啜饮,再抬眼时姑嫂都已到场,青青起身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大伙都不咸不淡的模样,闲闲聊着。
不知何时,话题转到沈清身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她,赞她,沈清也不去细究其中的褒贬,只是微笑,谦逊带过,月牙似的嘴角,恰恰僵在最美的一刻。
沈清听着产房那方又是一阵乱哄哄声响,正思量着是否过去看看,陈妈妈就已到了门口,喘着气道:“是坐胎,丽姨娘怕是不行了,大人孩子只能选一个。”
沈清有些懵了,起身便往外走,余下花厅里一众夫人小姐面面相觑。
沈清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痛苦与无助,来自对未来巨大的恐惧,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这丽姨娘几月前,还挺着个肚子,在栖梧轩同自己告别。
尽管她当时的笑容嚣张至极,让人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但如今,她躺在产床上等死了,沈清的心里却是异常沉重……
花姨娘同李季也已经到了,李凌寒面色冷凝,产婆催促他拿捏决断,周遭嘈杂纷扰,然他沉默无言……
本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产要已转向了花姨娘,却听得他陡然间一声怒吼,“大人孩子都要,你们给我听着,大人,孩子都要!”
恰时稳婆突然多出一句:“大人怕是不行了。” 李凌寒竟暴喝道:“闭嘴!”
稳婆不敢再言,花姨娘瞧李凌寒一眼,提步进屋去,片刻,就听丽姨娘在屋内,强撑着说道:“不必管我,只需救下孩子……那便也是救了我的命了……二爷,二爷……”
沈清心口一窒,这就是了,女人,无论在人们印象中多么自私,无礼,一旦有了孩子,永远习惯于牺牲,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侧过眼,却见李管家鬓发扰乱,匆匆孤身回来,沈清不禁皱眉,正要问为何未请太医前来,李凌寒一个大步上前,就见李管家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石板路上,“八公主凤体欠安,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被左家请去了……”
乱,沈清额角突突地疼,她抚着额,禁不住往后一退,幸而张妈上前来,将她牢牢扶住,低声唤她,沈清适才缓过神来,深吸口气。
她突然想到,陶神婆同她讲过的,改变胎儿胎位的推拿手法,于是她急切地说:“让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