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程程又问:“她残疾了吗?”
叶从心艰难地说:“这个……也不一定可信吧。”
“她要是真的残疾了呢?会不会因为这个才不见你?”
叶从心突然感到很烦,“如果我找到她发现她没残疾,我帮她打断她的腿。我明天开始,一家一家找,不信找不到。”
“你这样她会逃的吧。”
叶从心有些生气地冷笑,“逃?她如果真的不想回来又何必联系我,何必接我的电话!如果真能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她,我算她有骨气。现在这样是搞什么?”
“她希望你能找到她吧。”杨程程说,“是真的找到她,而不是用别的方式。”
找到,而不是翻到、捉到。不要用黑科技定位,不要找人脉查账号,不要地毯式搜索。扔掉一切解决方案,做一件她从未做到过的事情。
“叶子,你和她聊了这么久,一定会有线索的,仔细想想。”
叶从心坐在长椅上,疲惫地窝下腰,将脸埋在手掌里。
次日是个周末,她再一次独自在这里逡巡的时候,遇上两个还不到她胸口高的小孩子,身后背着巨大的琴盒,蜗牛似的边走边说笑。孩子们身后跟着他们各自的家长。看着他们,叶从心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略一回忆,想起当年陈秋糖的好朋友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想起了那两次微信电话。无法重新收听实在太遗憾,但她记得两次电话联系时,都能听到背景中的音乐声。陈秋糖竟还学了一段时间的吉他。
脚步骤停,心脏跳得飞快。叶从心盯着已经擦肩而过渐渐远去的两个小孩子,几乎忘记了呼吸。
吉他。
吉他!!!!
她回过头,看到前面不远处,又一个背着乐器的小朋友从大楼一层的小门走出来。叶从心抬头望,看到上面三层的位置挂着琴行的招牌。
……
上一节吉他课刚下课。叶从心推开琴行的门,便听见孩子的笑闹声和不熟练、不和谐的音乐声。厅堂大而亮堂,朝向喷泉广场的那一面是以正面的玻璃窗,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除了暖洋洋,还有属于高级古典吉他木的淡淡清香。
店里主要卖的是古典吉他,各种标价高到骇人的吉他罗列在展示墙上,其他的乐器商品占据一些边角位置。叶从心看见柜台上立着一叠广告页,是关于本琴行开设业余/专业古典吉他课程的信息。
“您好?”
叶从心一惊,手里的广告也飘了下来。是一个店员过来了,个子高高的精壮小伙子。
“您对课程有兴趣吗?”他热情地问。
“我……我先自己看看。”
小伙子笑了笑,往回走,看样子是急着拿起他椅子上的游戏机来继续。叶从心脑子一抽,叫住他:“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店员?女的。”
小伙子很惊讶的表情,“你是说陈秋糖?哎,您是她原来认识的人?”
“什么意思?”
“她后来认识的人都管她叫‘叶从心’。”小伙子似乎是没察觉到眼前这女人的震惊和凌乱,接着说,“她上课呢,我帮您叫她去。”
“不用!别打扰了……我等她下课吧……”
“她就是没事的时候随便旁听的,有事了就出来,不是什么打扰。”
叶从心还是坚持等待。那店员尊重她的选择,颇为好奇地望了望她,继续打游戏去了。
她叫我的名字?搞什么名堂?!
真叶从心坐在大厅一侧的休息区舒缓心情。这里坐着几个等待孩子下课的家长,旁边靠墙是个巨大的书架。叶从心一眼就看见了《三体》,还有其他几本曾被“黄圆绿皱”提到的书。她想:原来是这里。一把年纪的人,竟有种矫情的圣地巡礼的雀跃。
等了二十来分钟,大厅对面的小门开了。家长们纷纷起身迎过去,叶从心跟在后面,也像个家长似的,看着他们领走自己的孩子,听着孩子们一个个喊着“杜老师再见”,最后只剩下自己。门再次打开时,她便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那高个子的,在脑后随意绑了个马尾的女孩——不,已经是女人,正和身后的人说说笑笑。她戴着一副将眉目都折射得改变了大小的眼镜,看到叶从心的时候,傻乎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姑姑,好久不见。”说话的并不是陈秋糖,而是跟着她出来的杜灵。叶从心和杜灵握了手,这个姑娘已经成为国内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古典吉他演奏者,因此开琴行、收学生、办演奏会,挣了不少钱。
而陈秋糖,至少外形上比较之下,显得太接地气了。
半晌,陈秋糖对叶从心点了点头,“叶老师。一直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叶从心听了这话,心里仿佛裂了一道缝。
……
两人来上上课用的琴房,从这里的窗户望下去,便正好是叶从心那晚霸占的长椅。她们落座,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陈秋糖瘦了很多,曾经最后的一点婴儿肥也早就消失了,颧骨变得明显。叶从心觉得她太瘦了,有点脱相,心想要喂她多吃点东西,尽早漂亮回来。她那副眼镜则更可恶,不仅厚如酒瓶底儿,还将那明亮的漆黑的双眼里的灵气遮住了大半。叶从心很疑惑,她清楚地记得陈秋糖的视力非常好。
她上下打量着陈秋糖,“残疾?”
“左眼几乎看不见了,右边是色弱。”
叶从心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