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气地将一份病历扔在病案室负责人张主任面前。
“为什么我写的这份病历划成了丙级?”
病案室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后面,任惊鸿停下翻资料的手,探头看了出来。
张主任是位年纪大约四十来岁的女医生,为人比较刻板。她拿起病历看了看,然后对卫冰道:“手术记录是由助手替写的,你没有签字。”
“当时患者出现紧急情况,我来不及签字。”卫冰不以为然。
“你应该随后补上的,这是医院的规矩。”张主任不为所动。
卫冰抱臂冷笑一声:“我听说国内的规矩是,很多医生要给病案室行贿,不然病历就可能被黑掉。”
张主任拉长脸:“卫医生,你说话要负责任!”
“当然负责任,”卫冰一把抓起病历,气冲冲往外走,“我现在去找院长!让他查一查你们有没有刁难医生的行为!”
“你请便。”张主任挑挑眉,不动如山继续审核其他病历。
室内任惊鸿放下手头的资料,冲了出去。
“卫冰——”
走廊上,卫冰站住:“惊鸿——”
看到任惊鸿,一种叫委屈的情绪翻涌了上来。
“别去了。”任惊鸿拉着卫冰往办公室走。
“为什么?我的病历被划为丙级,传出去很丢脸诶!”卫冰更委屈,刚还以为任惊鸿会站在自己一边。
“我都听到了,”惊鸿顿了一下,“……是你没有做好在先。”
“连你也这样说?”卫冰泫然欲泣。
任惊鸿没有回话。见到卫冰这个样子,不由让他心软。他们是一同在美国读研的同学,又成了同事,她,还是安娜的妹妹……安娜不在后,卫冰就更成了他的责任,他要守护的亲人。
走进卫冰办公室,惊鸿轻拍卫冰的肩,安抚她。
“好了,下次注意,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还像过去那么任性。”
“你现在觉得我是大人了吗?”卫冰顿时将刚刚的事抛之脑后,脸上惊喜无比。
“当然。”惊鸿微微一愣。
“谢谢你!还以为你的心永远停留在五年前……”卫冰开心地道。
而任惊鸿的心却兀地一沉。
卫冰陡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任惊鸿:“对不起——才想起,今天是安娜的生日,要不我陪你……”
“不用。”任惊鸿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掩饰情绪,他快步离开卫冰办公室。
卫冰看着惊鸿匆匆离开的身影,黯然不已。
暮色里,任惊鸿走在回公寓的林荫路上。
春天夜晚的风虽然还颇具寒意,但两旁梧桐枝头的叶子,却原来越密了。一片树叶落在他手上——他细细地看,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仿佛枝叶上的脉络,记载了那些读着,写着,当着落叶纷飞的日子。
那个初初相见,相遇于美国纽约街头“梧桐音像店”的惊艳时光。
他们的首次相遇,与电影一样美。
他是在纽约学医的学生,在异国他乡,业余时间并没有更多消遣,因为喜欢音乐,他多在音像店流连。
初见她,她在一排音像架后面,在一张一张翻看影碟。安静的脸,柔顺的直发,柔美的颈项,低垂的睫毛,看着她,便觉岁月静好,时光缱绻。
他不由留意她。然而一转头,女孩消失在书架后面。
他只觉怅然若失。
怀着心头的惆怅,他在架子上随意翻着,一张包装简单的碟片吸引了他——《youraieup》。他伸手去够。不料,一只纤细白晳的手,也拿住了它。他看向对方,不由惊喜——原来就是那女孩。
“excue……”惊鸿惊喜着开口。
女孩却一口打断:“中国人?”
惊鸿惊愕。他的英语口语极地道,作为中国留学生代表,他还曾上过美国之声。女孩如何知道他是中国人?看出他的疑惑,女孩笑着指指他的衣服。原来惊鸿穿的t恤上,印有中国字“剑”。任惊鸿笑起来。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温柔悦耳:“我有个比赛,正在找合适的伴奏音乐,好像……只剩这最后一张了。”
任惊鸿急忙将cd递给她:“哦,没问题的。你先听一下,看合不合适?”
女孩戴上耳机,她想了想,又将一只耳塞塞进任惊鸿的耳朵。《youraieup》优美的曲调流淌而出。两人相视一笑,眼睛都亮闪闪的,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两人心头生起。这便是相见恨晚么?
我叫胡安娜……
我叫任惊鸿……
五年了,他以为淡忘了不少,却原来还是清晰如昨。
他推开公寓的门,并没有开灯。
就着夜色,他“嘶”地一声划亮火柴,点亮生日蛋糕上“27”数字型蜡烛。然后又在烛光中,将一张cd放进音响,《youraieup》的音乐顿时低缓流出。
望着生日蛋糕上跳跃的火苗,惊鸿轻声道:“生日快乐,安娜!”
一语说毕,惊鸿眼里已经泪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