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岱马上制止他,出门转了一圈,然后关好门窗,这才示意他继续说,他了解这孩子,深夜找他绝不是简单的告别。
李榆面露痛苦之色,语气沉重地说:“我不想干了,他们是一群狼,走到哪儿都要吃人,他们杀明国人,杀蒙古人,杀辽东人,成千上万的杀,我一想起觉华岛、西拉木伦河还有鞍山驿,眼前就是一滩滩血,就是一个个人头,这种日子我不想过了。”
乌岱平静地问:“我听说他们给了你官职、农庄、宅院,你都不想要了?还有你那些好朋友,包括硬要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俊俏的格格,你舍得离开他们?”
“我什么都不要,我从乌拉山出来就是个穷光蛋,那些都不属于我,”李榆摇摇头,“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只要这把刀好用,他们就会喜欢我,给我官职、财物和土地,可我不想作这把刀,我不喜欢杀人,我只想自己好好活着,也让别人好好活着。”
乌岱站起来走了几步,点点头对李榆说道:“库鲁和我都没有看错你,什么时候你都是乌拉山的‘野人’,还是那么善良质朴。库鲁死后我就在想,我们乌拉人为什么要给爱新觉罗家卖命流血,他们灭了我们的族,强迫我们为他们打仗,还厚颜无耻说恩养我们,真是笑话,是我们自己干活养活自己,是我们流血卖命给他们家打下了江山,我们恩养他们还差不多。”乌岱笑了笑又说:“我早看出你的伤好了,你是赖在这儿不想回去,算了,躲是躲不过去的,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李榆眼圈红了,有点哽咽地说道:“可我舍不得你们,我走以后你们怎么办,我就是想不出法子带你们走,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乌岱大手一挥果断地说:“不要管我们,我还没死呢,这副担子我来挑,你找到机会就马上逃,绝不能犹豫,他们家的人可是狠着呢。”
李榆忍不住哭了起来,乌岱眼圈也红了,他抚摸着李榆轻声说道:“今年都十九了,怎么还跟过去一样动不动就哭,以后一个人在外闯荡,可不能哭天抹泪的,人家会笑话的,你要是惦记我们,就好好活下去,为我们闯出一片太平天地。”
乌岱安慰了一会儿,李榆才不哭了,一老一少又合计起脱身的办法,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法子,乌岱无可奈何地说,金国控制太紧,想逃走实在不容易,只有见机行事了。
李榆临走时,乌岱突然叫住他:“你把哈达里带走吧,我想通了,库鲁死了,我不能让库鲁的孙子长大后再为他们家卖命,以后喇布杜他们这些孩子长大后也要逃出去,乌拉人不做他们家的奴才!”
分手的一天终于到了,李榆要回沈阳了,二妞二话不说马上就卷铺盖卷跟着,乌岱、纳娅大婶和村里的诸申都到了村口送别,郭老汉和汉民也走出家门,有二妞这伙人在他们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向李榆挥手道别。
乌岱送了一里多地才肯停下,李榆突然向他跪下磕了三个头,哽咽地说道:“大叔,村里的乡亲就烦您老人家照顾了,我给您磕头了!”
李榆又拉住喇布杜,这孩子一直缠着李榆,他也想跟哈达里一起去沈阳,但李榆不能带走他呀,纳娅大婶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李榆看着喇布杜说道:“喇布杜,你好好陪你额娘,要帮额娘多干点活,等你长大了,我一定会来接你。”他抽出自己的双刃板斧塞到喇布杜手里,“这个送给你,好好学本事,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喇布杜流着泪水望着渐渐远去的李榆、哈达里,大声呼喊着:“野人大叔,我长大了,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李榆到了沈阳时,科尔沁的老奥巴已经走了,这家伙去年年底被察哈尔汗围在老窝格勒朱尔根狠揍,幸好金国派了三贝勒、四贝勒带兵救援,吓跑了察哈尔汗,老奥巴才活到现在,救命之恩不能忘,老奥巴专程跑到了沈阳感谢,不过去年底的事今年五月底才跑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汗自然明白——风向变了,喀尔喀各部垮了,察哈尔部也在苟延残喘,老奥巴是来给科尔沁找出路了。
既然老奥巴肯来,老汗就有办法,老汗带着贝勒、贝子和重臣们出城十里相迎,给足了奥巴面子,接着只管拿大批的财物砸下去,把自己的养孙女肫哲公主也嫁给老家伙——老汗家的女儿、孙女有的是,从扎鲁特的明安开始就不停地和蒙古各部联姻,对奥巴这个大家伙更不会放过,奥巴很快被幸福冲昏了头,称谢也改成了归附,接受了金国英明汗册封的土谢图汗封号,六月初与老汗在浑河边刑白马乌牛盟誓——科尔沁向金国汗效忠,奥巴心满意足地带着女人和财物回家了。老汗心里更满意,喀尔喀各部已不足为敌,科尔沁现在也归附了,大金对蒙古的劣势彻底扭转,察哈尔汗就等着挨刀吧。
老汗忙完这件大事,一下子就觉得身体不行了,干脆把国政往贝勒手中一交,自己躲到城北的寝宫喘气去了。老汗一甩手,贝勒们的压力就大了,现在的大金国不怕打仗,就怕粮荒,今年的春耕算是干完了,至于干得怎么样,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反正再过两个来月大金国肯定要热闹,现在的问题是这两个月怎么熬过去,沈阳市面上连粮食都没卖的了,其他地方只会更严重,到处都有人挨饿,盗匪也日益猖獗,广宁、义州那边都快成贼窝了,老汗已下令在那里重新筑城,可现在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