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身狼狈的人族居然到了现下也不曾放弃,仍是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归邪只瞥了一眼心中便如明镜,那小子方才本就被自己那杆修罗枪刺中受了伤,后面使出那法术更是消耗了不少真力,可是现下还追着自己不放,甚至孤身跟到了幻瞑界深处来,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一面想着,归邪一面又向前纵去,掠过脚下越来越浓密的晶石丛,眼前紫雾忽地稀薄了许多,待到看清雾后那熟悉的一障深紫,那张邪魅的脸上妖纹一动,终于露出一丝喜意来。
可算到了,看这小子还怎么跟进来!归邪暗暗嗤笑道,抢步扑进了那片紫红色中。
春水忽高忽低,载着玄震勉强从一簇簇紫晶石上擦过,清风微弱,却还柔和地裹着他的身躯不致让那古怪的雾气靠近。玄震紧紧蹙着眉,目光几乎在空气中聚成了一束,不偏不移地黏在前方那白发飞扬、红披风铺展的身影上。
哪知飞过了一片约莫一人多高的紫晶丛后,紫雾渐稀,那归邪的身影却忽地一晃,没入了前方一大片散发着诡异紫红色光芒的光壁中。
来不及思索,足下春水亦到了那光壁前。玄震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方看出这紫红色的光壁似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一大片土地与外界隔绝,正想着那光罩里面不知藏着什么要紧物事,一抬头鼻尖已堪堪触到了那团紫中带黑的光。
热浪扑面,玄震一惊之下本能地闭住了双眼,却觉得周身不过一热,如置于温热泉水中一般,不过这感觉一晃即逝,还不及再睁眼,便听见一个讶异之极的声音大声叫道:“你这小子,居然跟到了这里?不对,你、你是怎么闯进来这道结界的?!”
结界?原来妖界竟并非仅仅只是自己和众师弟师妹方才所见的那方荒凉土地么,竟是重重包裹,而他们适才所在的不过只是最外围?
玄震心头一动,足下却是一沉,接着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歪倒向一侧。原来是春水剑再没了力量,颤抖了几下,无力地嗡鸣一声,忽地坠下地去。
好在此时离地并不太高,玄震一面将春水剑柄抓在手里,一面翻身纵下地去,双脚落下地时不免一震,肋下又泛起痛楚隐隐,他面容不动,身体却是一阵轻颤。
“喂,小子,你到底是何人?”站在他面前的归邪却没有那份耐心,见他落在自己面前,便迫不及待地又喝问起来,“这结界可是我们族长所设,你……你怎么可能破得了族长的秘法!”越说越是紧张,手中长枪随他心意,早已又闪烁起金光,划过长空指向了他咽处,“快说!”
玄震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望向了身后。那道深紫色的光壁仍是静静地散发着紫黑色光芒,其上隐隐热力仍能察觉,但是确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难受,这妖界的结界,竟会对人族毫无抵抗之力,未免太过古怪了罢?
忽地脖颈一抹凉意轻触过来,玄震转眼看去,恰恰望见归邪黑沉沉的面孔,这貘妖将军自恃甚高,如今却被他眼里一个小小的人族忽略,满心的疑问又得不到回应,简直要气得一佛升天而佛出世,面上朱纹更是延展许多,瞧来倒是煞气惊人。
“归邪,住手!”
恰在这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喝止,那声音如琴弦轻拨,似水落泠泠,但悦耳中却夹带着缕缕强硬,似是出自久在上位之人的口中。
玄震侧转目光,不过一望却是怔在了当地,脖颈处那威胁着生命的枪尖,身旁那煞气十足的貘妖,甚至周身那诡异的妖界霎时间好似都已离他远去,而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张陌生中又透出丝丝熟悉的容颜。
脑中一阵巨震,一阵剧痛,仿佛大锤砸在颅骨,万根金针扎在脑中,痛不可言,难熬之极。玄震紧紧咬牙,勉力不教自己痛楚呻吟出声,但一双眼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挪开,一眨不眨地瞪着面前那个女人,那张脸。
银丝如水,柔和地在那人纤细柔美的肩上、颊边倾泻,仿佛满天的霜华全凝结在了发间,那银光似波似雾,衬得那张白皙剔透的脸更美了三分。但见眉似山岚犹带晚霜,目若秋水却凝寒冰,美丽不可方物,那女子的眉间还嵌着一块青色琉璃,额头却生有两道如卷云一般的朱纹,色泽比之归邪更显殷红,直如血染,给那娇美的容颜平添了几缕妖异。
玄震怔怔地瞧着,脑中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为什么……为什么这张面容如此熟悉,为什么那双眼、眼中那丝戾气如此让他难受,又为什么心底一阵阵酸涩渗出……而自己的脑中那些画面……那阵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