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锋锐的兵刃,瞬间抵上她的咽喉。
“禀报霍都尉,闯来个乡野小儿。”
“撵走。”
“他说他专程来打山膏,只要他出手……”
“退下。”
前方五花马上那人,根本不耐烦理会背后军士的禀报,正气急败坏地向着身旁的少年劝说:
“……剿杀猛兽是捕快的职责,殿下身为皇子,怎可以以金玉之身犯险?纵然曜锋骑与昭锐骑万军齐发,也未见得挡得住这等妖兽,殿下还玩什么单枪匹马,一旦有个闪失……”
他身旁那匹马,遍体青毛油亮,雄健异常,一身鞍鞯辔头镶金嵌宝,错金当卢璀璨生辉。
马上那少年,似乎完全没听见霍都尉的唠叨,背影一如这林中老松般端凝不动。
头顶金兜鍪,盔缨红亮,身上明光铠,光芒灿然。肩后一领阔大的猩红绒毡斗篷,随风轻扬,边缘遍织金线,纵是在这阴暗的密林里,也闪烁着粼粼微光。
莲生对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敦煌百姓,没人不认识他们两个。
那戎装少年是当今天子神宗李信的第五子,韶王李重耳,年方十七岁。自幼勇武过人,弓马娴熟,几乎每日都要比武射猎,动辄率一众从人招摇过市,气焰高,声势大,扰民不浅。昨日一举冲散人群,害得莲生没问到身世秘密的,就是此君。
身后那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官,六品辅护都尉霍子衿,比他大两岁,追随他已经七年,两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只要有李重耳的所在,必然有霍子衿如影随形。
莲生这满腔的郁气,简直要炸裂开来。
太,倒,霉,了。
昨天被他误了大事也就算了,今天巴巴地跑来打个猎,也要被他阻了兴头。
听那意思,他也是来打山膏的。
就凭他?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自己要打,还不准别人打了,半个林子都给围了起来,成了他一个人的猎场。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喂,”莲生扬起下巴,对着扭住自己的几个军士叫道:“没听见么,姓霍的叫你们退下。”
“是叫你退下!”那军士喝道:“殿下在此,闲人闪避……”
“‘如有近前,格杀勿论’。”莲生忿忿地摇着头。她对这句话,实在已经听到厌烦,听到呕吐,经历了昨天之事,更是一听到这十六个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望着前方山膏纵跃咆哮,而那一主一仆还在煞有介事地商量出不出手,心头这份嫌恶,简直无法抑止:
“大事干不成一件,先跩得跟天王老子似的。有本事赶紧上啊,磨叽什么呢?就好像你真杀得了那山膏……”
不知不觉,已经说出声来。
“大胆!……”军士赶紧叱骂。几个人一齐拖拽莲生,却不料这小子像在地上扎了根般纹丝不动。
前方那霍子衿,仍在苦口婆心地讲着大道理,马背上的李重耳微微回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一双眼眸精光湛亮,只是对霍子衿视而不见,反倒瞥了远处的莲生一眼。
“枪!”
闻听得殿下开口,早已守候在侧的两名军士,立即一前一后,扛着一杆沉重的大枪上前。
金杆红缨,足长七尺有余,枪头显然是百炼钢锻制而成,一层层波纹流荡,寒光耀人眼目。一般的军士,恐怕要把这样一杆大枪拿稳也难,但那李重耳随手掂起,持在身侧,姿态驾轻就熟,如自己天生长就的肢体一般。
“三思啊,殿下!……”霍子衿紧紧拽着李重耳的马缰,仍然不屈不挠地劝说:
“殿下的武力当然天下第一,但这妖兽非比寻常,不可以常情度量!你瞧它,一撞之力开山裂石,怎是凡人血肉之躯可以应对?府衙悬赏这些日子,没一个勇士能……”
那李重耳掂着手中的枪,眼中光芒闪动,终于转而凝视着霍子衿。眉梢眼角之间,丝毫没为他的恐吓所动,反而盛满了桀骜,嚣张,甚至挑衅之意。
“霍都尉,你说这些,是想去家令司劈柴了么?”
“殿下恕罪。属下是担心殿下……”
“那畜生如此残害无辜,本王怎能坐视不理?”
马蹄嗒嗒作响,踢动泥土横飞。山膏刺耳的咆哮声中,李重耳双腿一夹,驾驭胯-下骏马,直向着前方的妖兽驰去:
“敢在敦煌肆虐,杀无赦,人畜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