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平日时自言自语,可跟睦野相处时却又正常无异,不仅会关心睦野的日常状况,也如同天下每一位普通的母亲般,操/心自家孩子的婚姻大事。
睦野额头一抽,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李三娘,低声道:“娘,您想哪里去了。”
当朝男风虽然没有前朝盛行,然也有些大户人家娶了妻妾后,还纳了夫郎的。
只是如今夫郎的口风并不好,地位低下,少不得招来其他人家暗地里的闲言碎语。不少人都认为夫郎跟外头的狐媚子没什么不同,还是只能依附男人走后/庭的货,因而夫郎比女子更足不出户,进门后只能待在自己屋内,吃饭也是不能上桌的,还得避着家里的人,若是给外头的人看到,不光是外头的人,连同遭到家里人鄙夷的目光和唾骂。
李三娘这大半生都吃尽苦头,她看尽人间冷暖,虽是众人眼中疯癫的无知妇孺,胸襟却比大部分常人宽容。
在李三娘心中,任她孩儿的妻是女子还是夫郎,只要有个人在家帮忙照应,她也便心满意足了。
她盯着睦野,怀疑道:“真不是你的夫郎?娘不跟外头的人那般见识,就是你娶了夫郎,娘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睦野再三保证,道:“真的不是。”
曲溪青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他看睦野和他娘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加上心中又好奇得紧,不由多走几步靠近他们,小声说道:“木睦野,我擦好了。’
李三娘先走出来,曲溪青被她面含可惜的神色弄得无措。
“大娘,您有话对我说么?”
李三娘稀罕极了曲溪青,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禁不住主动握上他的手,触到他冰凉的肌肤时,叫道:“怎地这般凉哩。”
李三娘回头对准备去处理鱼的睦野道:“阿野,你先前在这不是留了一套衣裳么,拿来给小青穿吧,免得冻出毛病。”
曲溪青肌肤细腻滑嫩,李三娘摸在手里舍不得撒手。
睦野看他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亲近其他人,欣慰的同时,也有几分复杂的心思。
睦野打开木柜将留在这边的一套衣裳拿出来,他走到曲溪青面前,沉声道:“换这身吧。”
曲溪青没接,他指着睦野的粗布衣裳,“你的也湿了。”
睦野摇头,“我身子健壮。”把衣裳塞进曲溪青手上后,便去灶台边清理木盆中的鱼。
李三娘将曲溪青带到屋内的一处布帘后,“过来这里换,阿野你不用担心他,他身子好得很,一年半载也没见病过。”
曲溪青只得将才换上不久的衣裳脱下重新穿另一身,李三娘把他换下来的衣裳捡起来拿去洗,外头还在下雨,曲溪青忙把李三娘给拉住。
“大娘,外头还在下雨,别出去了吧!”
睦野也抬头劝他娘,李三娘笑得合不拢嘴,看看睦野又看看曲溪青,最后拉着曲溪青坐到床上说话去了。
灶台是搭在屋里的,开窗让外头的风通进来,柴火干燥,倒没弄出太多烟雾。曲溪青仔细倾听李三娘说的话,时不时说上几句应和她,余光偶尔瞥向灶台前背对他准备炖鱼的农夫,他这小动作被李三娘看在眼中,捂嘴偷偷一笑。
都说李三娘疯癫,可在曲溪青眼中她是个和蔼让人亲近的妇人。被李三娘看破了心思,在长辈面前他羞得面红,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时李三娘突然悄声问他,“小青,你是不是喜欢阿野,想做他的夫郎?”
曲溪青不解,疑惑问道:“夫郎?”
李三娘怕他误会,急忙道:“就是你想不想同阿野一块过日子,哎,我一个老妇人嘴笨,没有其他意思。”
曲溪青恍然大悟,他扭头朝灶台望去,恰好迎上睦野投来的一眼。睦野回头忙活,不多时,屋内飘起鱼汤的鲜香。
李三娘捂嘴直乐,她轻轻碰上曲溪青的肩膀,小声道:“阿野这孩子害羞呢,别看他话少不会说些讨人喜欢的漂亮话,可他比其他男人都靠得住。”
灶台那头睦野突然开口,语气又木又硬,“娘,您别说了。”
李三娘笑道:“行,娘不说,你们自己来。”
睦野无奈,此刻只怕说什么他娘都不会信,只好闭口沉默,专心调弄火候。
乳白的鱼汤看着非常爽口,李三娘从前身子不太好,睦野时常去山里找些补身体的食材药材给她补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身子总算被睦野慢慢调理好。
三人围在矮桌上吃饭,淅淅沥沥的雨声有变弱的趋势,睦野往外望去,问李三娘,“娘,醴水可还有?”
李三娘的身子好转,大半原因也是靠村里的‘宝泉’,睦野三天两头都去水源处提上两桶送过来,醴水有神效,趁它还是‘活水’的状态时喝了效果更好。李三娘平日里喝的水,包括做饭菜用的水都是醴水。可睦野每次也就提回两桶,免得村里的人有异议。
宝泉村里的村民敬畏这口醴泉,他们一方面对醴水的神效想贪据更多,另一方面又担心索求过度导致醴泉枯竭,因此每个人对这口醴泉虎视眈眈,又时刻提防警告其他人不要一次拿太多,相互需求相互制约,若有人违反了规矩,村长便带人去严惩那违反之人。
李三娘喝了一口鱼汤,嘱咐曲溪青多吃后,才回道:“还能喝上一天,今日下雨不便,改日天好再过去吧,我少喝几天不碍事。”
睦野埋头咽下一大口饭,三两下就将碗里的白饭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