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澜斜躺在软塌上,露出已经初具起伏的身体,心不在焉的执起书翻看,余光瞥见颂曦放在案几上的刺绣,想起槿宴平日总会佩戴荷包,莫不如为他缝制一个。
将书扣在软塌上,钟澜走到案几旁,在小筐里翻起布料来,槿宴平日总穿浅色的衣裳,便挑选了一个天青色的料子,小心地裁剪下来,又挑了几根绣线,打算在荷包上缝制一朵如槿宴般皎洁的荷花。
日头渐渐西斜,天空中露出一抹红如血的霞,下了学堂的钟瑕风风火火一头扎进钟澜房中,喘着粗气叫嚷:“阿姊,你可有事?”
被钟瑕一吓,钟澜手中绣针扎入指腹,露出一个小血点,无奈道:“我无事,你何必如此着急,快过来擦擦汗。”
白妪跟在钟瑕身后进来,递给钟瑕一块干净的汗巾,又寻了药,仔细的为钟澜包扎手上的针眼,钟澜缩手,“一个针眼,无碍的,不用包扎了,哪里那么娇气。”
白妪按住钟澜的手,“可不能大意,”又对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钟瑕道,“四郎可食晚饭了?”
钟瑕听到饭,眼睛一亮,哪里还顾得上擦脸,说道:“没呢,没呢,我要吃桂花鱼!”
白妪为钟澜包好手,回道:“四郎且等一下,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女郎也莫再做了,伤眼睛,明日在弄也赶趟。”
钟澜将做了一半的荷包放好,点头称是,待白妪走了后,这才捏着鼻子,故意做出一副味道不好闻的样子,打趣道:“小胖子,你真的太胖了。”
钟瑕委屈道:“我一听说你出事,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连口水都没喝,你竟然嫌弃我,我不喜欢阿姊了!”
钟澜看钟瑕一副被说中心事,萎靡不振的模样,说道:“我还以为你一直记恨我打你的事呢,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我。”
钟瑕一改刚刚装出的颓靡,讪讪道:“我怎么会记恨阿姊呢,没有的事。”
钟澜拉长声音道:“哦……”
钟瑕受不了,“啪!”一声,将怀中的小盒放在案几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小盒,说道:“喏,给你,这是十三郎给我的,说是谢相让转交给你的。阿姊,谢相为何会给你东西,里面是什么?莫不是情书?”
钟瑕今日放学,碰见等他的十三郎,他还没从在太后寿诞上知道十三郎就是十三皇子的冲击中回过神,就被十三郎塞了一个谢相要求转交的东西。
十三郎对他还是和从前一般,挤眉弄眼的,让他亲自交给阿姊,洛阳都传遍了谢相是断袖,也不知道给阿姊的这是什么东西,叫他给阿姊时,顺便瞟两眼,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何物,再偷偷告诉他,他心里的这层隔阂才慢慢去掉。
“我就说,你巴不得我出事,怎么会巴巴过来看我,原来是为了给我捎东西。”钟澜拿起小盒,心里觉得这定不会是情书,她和槿宴才刚刚见过面,槿宴又给了她护身狼牙,怎会让钟瑕给她稍情书呢,这没准是槿宴查到今日暗害她的幕后黑手的资料。
打开小盒,果然见到几张薄纸,轻轻展开,钟澜入目,眉头便皱在了一起。
钟瑕想看看,却又不敢明抢,见他阿姊神色不对,问道:“如何?写的什么?难道不是情书?要跟你退婚?”
“什么退婚,没有的事,这是我托槿宴帮我查的消息。”钟澜继续往下读,敷衍钟瑕说。
“呦,都叫谢相‘槿宴’了!阿姊,你厉害。”
“少在这里打趣我,赶紧回去洗洗,浑身的汗臭味。”
钟瑕撇嘴,想想还是将自己从十三郎那弄来的消息告诉了钟澜,“谢相今日下午出城了!说是要过两三日才能回来,走前特意吩咐十三郎将这盒子给你。”
“出城?作甚去了?”钟澜抬眼,诧异的问。
“那我如何知道,也许是有何机密的事情要去处理。行了,东西我已经带到,我回房去洗洗,一会过来吃桂花鱼,你可要等我!”
“去吧,我不吃,等着你来再吃。”
钟瑕颠颠跑了出去,浑身的肥肉随之一颤一颤有规律的动着,钟澜笑着目送钟瑕远去,这才垂下嘴角,将手中的纸放在蜡烛上,一张张的燃尽。
那纸上记录的不是别的,正是范妙菡家道中落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也让钟澜弄清楚,范妙菡为何会如此记恨钟家,想来前世她自尽身亡,也是为了报复长兄罢了,不过前世,她真的成功了,长兄因她而颓废。
家族倾覆,失去父母庇佑的范妙菡,又被钟府退婚,可谓雪上加霜,她曾找长兄求助,可长兄当时正忙于公务便疏忽了她,母亲又不许她上门。
走投无路的她被人贩子拐进了青楼,却因罪女的身份一路被人辗转,直到钟瑕和十三郎开的千鸟阁,势力庞大收留了她。
她当过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脸蛋有气质,很快就被千鸟阁捧成了头牌,可曾为贵女的她,哪里受的了当一名青楼女子。
她开始逃跑,每每跑走,就被千鸟阁抓回,会遭到毒打不说,青楼里对待女子的方法更是数不胜数,她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支撑她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光。
那束光便是前段日子被吕氏子弟弄死的乐师。
“可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钟澜感叹。
范妙菡爱慕那乐师,却只能委身于长兄将她赎出那地狱,偷偷在外面接济乐师,马上就要存够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