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经不早,外面的夜色却颇不寂寞。
今晚是中秋前夕,街道两旁处处张灯结彩,空气里飘荡着各类食物的气味,家家户户都在为一年一度的团圆佳节做着准备。
唯其如此,马车里的沉默才会令人更加压抑。
夏云岚端端正正地坐着——她不得不端端正正地坐着,因为身体稍一扭动,背上就疼得犹如万箭钻心。
前世里,她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今世里,不过一顿鞭笞,却使她颇有种自怜自艾的感觉。仿佛觉得很委屈,又仿佛盼着有人来安慰、来疼惜。
大概,是因为今世,这世上有了能够安慰她、疼惜她的人吧。
当然,她决不会指望萧玄胤这个亲手伤害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到现在眼中依然没有一丝愧悔,没有一丝抱歉,没有一丝自责。他大概还觉得,对于自己,已经十分宽宏大量。
她咬着嘴唇,听着车外的夜声,心里浮起浅画、璃月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又隐隐浮起被雨雾笼罩着的南国,南国里那一座高高的楼台,以及,楼台上一个寂寞的、手执折扇的男子的影子……
落花轩中,他曾对她说:“夏姑娘,我知道你能懂。”
听雨楼中,他曾温声软语:“若你当我是朋友,这一生一世,我便只惯着你一人……”
男人的甜言蜜语能信吗?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祁王妃,她走投无路、无处可去,那个男子还会如此对她吗?
想到这里,夏云岚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即便无处可去,她也决不会再去找他。
他是一个杀手!她历尽千辛万苦穿越异世方才逃开杀手生涯,怎么可能再去接近一个杀手?
今生,她要走一条全新的路,一条能够由自己意志自由支配的路。
他于她,终究只能化作一片回忆里的温柔罢了……
沉思间,马车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夏云岚猝不及防间本能地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她虽坐稳了身子,背上伤口却被牵动,禁不住“啊”的一声痛呼。
“王妃,你……”丁香正想问她是否有事,目光接触到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立即闭上了嘴,扭开头去。
夏云岚这才注意到,自己已被萧玄胤揽在怀中。
她十分生气。尽管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掰他的手。
谁要承他的情!
他蹙眉看着她,任凭她用尽全力,他既不说一句话,也没有打算松手。
夏云岚很快放弃了。撕裂的伤口处,好像有血渗出,每一下用力的动作,都疼得像重新经受一次鞭笞。
忍耐着心底的厌恶,她努力忽略拥着她的男人,将全副精力用来对抗背上的疼痛。
马车很快到达祁王府外,丁香下了马车,正犹豫着要不要搀扶夏云岚,萧玄胤已背起夏云岚大步向漪兰院走去。
漪兰院的大门敞开着,浅画、璃月从院子里看见萧玄胤和夏云岚以这种方式回来,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脸现喜色。
尽管王爷纳了侧妃,对自家小姐的宠眷好像仍未减少。
萧玄胤将夏云岚背进漪兰院,放在床上,对随后跟进来的浅画、璃月和丁香道:“去打水——”
三个丫头见王爷脸色不善,未敢多问,急忙退出了房间。
夏云岚趴在床上,耳边忽听“刺啦”一声,萧玄胤竟从背上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猛地扭过头,忍着疼痛怒瞪萧玄胤:“你想做什么?!”
萧玄胤眼睛盯着她的背,冷声道:“看看你的伤势。你这种样子,本王还能做什么?”
夏云岚红了脸,心中虽又羞又恼又气,倒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虽可厌之极,但总算还有点儿人性,没有趁她受伤无力反抗之机对她做出qín_shòu之事。
不一会儿,丫头们送进水来,萧玄胤竟亲自拿了毛巾替她擦拭背部。
夏云岚别扭之极,欲叫浅画帮她擦拭,但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还是明智地闭了嘴。
这个男人想做的事,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阻止。与其多费唇舌,不如安安静静地趴着。
但她不会承他的情,也不会原谅他,无论他怎么做——夏云岚在心里对自己说。
好不容易擦拭完了背上渗出的血迹,璃月拿着膏药站在一旁,对萧玄胤恭声道:“剩下的事让婢子来吧……”
“拿来——”萧玄胤打断了璃月的话,头也不回地伸出了手。
璃月无奈,只得将膏药放在萧玄胤手上。
夏云岚心中暗暗叫苦,适才用毛巾擦拭背上血迹倒也罢了,毕竟他的手不曾碰着她的肌肤。可是……可是这涂抹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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