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出一股酸涩的波浪,顺着经脉和血管往四肢百骸流过去。
她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控制着声音不那么颤抖,先是轻咳了一声,
才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家里人?」
我正往嘴里塞菜,听见她这么一问,一时间有些愣怔,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嗯,我姑妈。」
张语绮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人吗?」
她这一句话落了地,叫我心里生出几分怀疑来,从她知道我要开始当她的保
镖那一刻起,凭借着她的身份和权力,她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个人信息,应该一
早就调查清楚了才对,怎么会现在来问我?
虽然心里是这么怀疑着的,可我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一五
一十地交代清楚了:「只有我和姑妈两个人。」
张语绮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收了回去,在桌子下面轻轻抓住了裙子,十根指
甲将那柔软光滑的布料抓得皱了起来:「你父母呢?」
我顿了顿,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很冷静地回答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
就过世了,家里也没有别的人,一直是姑妈抚养我长大的。」这几句话说出来之
后,我自己都很惊讶于这种淡定和冷静,虽然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埋藏在心
底深处的一块伤疤,可毕竟当时我尚且还在襁褓之中,对我的父母也没有什么印
象,全凭姑妈一张嘴跟我描述他们,所以说实话,这点伤痛和难过已经在时间的
锤炼和涤荡中渐渐平息了。
张语绮听着面前的少年用这样冷静淡然、完全不像往常的语气讲述出这件事
情,心口猛地一阵钝痛,脸色白了白,强作镇定地回答道:「是吗,那你姑妈带
着你,应该很不容易吧,她后来的家庭对你也没有意见吗?」
听见她这几句话,我觉得今日的张语绮很是奇怪,完全不像她平时那个冷冷
清清的如同冰山一样的形容,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叫我反倒有些不
适应。
我顿了一下,偏偏有些犹豫之后,还是回答了:「姑妈在我小时候离婚了,
一直是一个人过的,也没有男朋友。」
声音落地,张语绮低垂着头,感觉似乎有一个锤子在她心脏上落下了重重一
击,让她一时间喘不上气来。她没有抬头去看面前朝气蓬勃的男孩,因为心虚,
因为没有勇气。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条从水中被波涛席卷上岸的鱼,被烈日和高温
剥夺走了全身的力气,连张开嘴巴都变得无比困难,喉咙似乎被塞进去了一团棉
花,上不去也下不来,硌的她难受,却无从下手。
张语绮强作镇定,拈起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晶莹透
亮的瞳仁,红唇有些无力地弯起,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是吗,那还真是
不容易。」
我见她今天这么温柔和煦、平易近人的一副模样,只当她是心情好,于是也
不由自主地把一直提心吊胆的防备心给放了下来,脸上扯出个不好意思地笑容:
「是啊,不过我现在也毕业有工作了,以后就能好好地孝顺姑妈了。」说话的时
候,我不自觉的就带了些骄傲和神气。从小到大,我没有父母亲人,姑妈就是我
心目中最后的堡垒,是我最最坚实的后盾。
张语绮又轻轻问道:「听你刚刚打电话,她似乎很忙?是在哪里工作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自主地又紧张了起来,生怕她会找姑妈麻烦,脑子转
的飞快,最终有些不自然地支支吾吾道:「哦…她就…在公司上班,具体做什么
的我也不太清楚,没过问过。」
张语绮看着少年闪闪烁烁的神色,敏锐地觉察到他这是在撒谎,努力地维护
着电话那头的陈嘉倩,心脏一凛,仿佛有个地方破了个小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
温暖却酸涩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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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地将这股心慌压制了下去,十分勉强地提起个平淡的脸色来:「你姑
妈…应该长的很好看吧,都说侄儿像姑姑,我瞧着你这眉清目秀的,想必她应该
也是个美人了。」
听见她说出这些话,我真要以为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一向冷漠无情
的冰山美人、黑道女王,今日却突然转变了风格,成了个温婉和煦的邻家姐姐,
这天壤之别叫我是在难以适应,不过却也莫名地有些亲切,于是顺着她的意思说
了下去:「嗯,我长的确实是像我姑妈多一点,听姑妈说也像我爸爸,跟妈妈倒
不是很相似,可惜家里已经没有他们二人的照片了,所以我也不得而知,这些都
是听姑妈跟我说的。不过我姑妈可长的比我好看多了,那可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嘿嘿。」
张语绮放下杯子,看着面前脸色很欢喜的少年,心头又被揪了一下,别过眼
去,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就不再说话了。
我还兴致勃勃地想再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张语绮却突然放下了高脚杯,声音
再次冷下来:「走了。」
我愣了一下,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又
转变了个性情。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赶快风卷残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