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李氏轻轻道:“老,您,您……叫儿媳来,莫非……?”
大老道:“我足足想了几日,决心已定,叫淑兰和离罢。”
明兰猛的一惊,黑暗中感觉兰呼吸也重了不少,只听李氏轻轻涕道:“老,您再想想吧,淑兰年纪还轻,这……下半辈如何过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大老声音干涩无波:“我何尝愿意?我来回的思量,足足想了几个日夜,着实没有法,正是趁她还年轻,赶紧把事儿了解了,以后兴许还有好日过。”
李氏轻轻抽泣,大老道:“女人这一辈无非依靠个男人,父亲,夫婿,儿。那孙家母的德行你是瞧见了,这样的婆婆,这样的男人,叫淑兰如何熬过一辈?若是她有个嗣也罢了,靠着儿总也能熬出头,可如今她连个傍身的都没有,待你我和她爹闭了眼,她哥哥嫂总是隔了一层,你说她以后的日可如何过?!”
李氏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可怜的淑儿,都是我害了她,当初猪油蒙了心,瞧上了那个姓孙的杀才!想着他家贫,瞧在我们厚待他们母的份上,定会善待淑儿,谁知,谁知……竟是个猪狗不如的!”
大老叹气道:“我本也不忍,原想等等看那小畜生如何作为?你也看见了,淑丫头回娘家这许多日了,他竟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我算是灰心了,如今他媳妇的长辈俱健在,他就敢如此糟践淑丫头,以后若真谋得了个一官半职,那还了得!罢罢罢,你也把心眼放明白些,别指望他了。”
兰紧紧抓住明兰的腕,明兰吃痛,她很理解兰的心情,但毫不客气的也拧回去。
李氏哀戚道:“我并非舍不得那小畜生,只怕坏了家里的名声,若是撕破脸,他家不肯好好善了,执意要休妻怎办?”
大老冷笑几声,沉声道:“姓孙的被人捧了这几年,早忘了天高地厚,他以为别人捧他是瞧在他面上,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不过是七分钱财分起哄罢了,如今以我们家还怕了他不成?要私了,我们有人手,要公了,我们有钱财,便是要打官司,难道我们家官场上没人?!他若是肯好聚好散的与淑兰和离,便留下一半的嫁妆与他家,否则,哼哼,他们孙家原来是什么样,便还让他们什么样!”
李氏听了,沉默了会儿,似乎还在犹豫,大老又道:“本想着不论哪个小的生下一男半女,淑丫头过到自己名下也罢了,可是那贱人你也是见过的,妖妖娆娆,口舌伶俐,惯会谄媚有心计,你看着是个省事的?日后她生了儿,淑儿还不被她连皮带骨吞了!”
李氏不语了,但泣声渐止,明兰觉得她是动摇了,大老长长叹了一口气,惨然道:“儿媳妇呀,你是没经过我那会儿,全家上下都叫那贱人把持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那大姐儿,不过一场风寒,一剂药便能救了命的,却生生被磨死了!我这才狠下心,带着你男人和纭丫头躲到乡下去,幸你二婶帮把手,拦着不让你公公写休书。我们母人在乡下什么苦都吃了,好容易才熬出头……”
说着似乎哽咽了,明兰一阵心酸,想着大老枯槁的面容上远过于年龄的皱纹,每条都埋藏了几多苦痛酸楚,旁边的兰似乎轻轻咬着牙齿。
李氏轻轻道:“老的话我都省的,淑丫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瞧她受苦,我也似刀割般,可……可……,只怕,只怕耽误了儿,她也大了,人家要是因这个,不要她怎办?”
明兰忽然觉得身边一阵风动,兰再也忍不住,轻轻把明兰推到里角,一骨碌从夹间里钻出去,一把掀开厚厚的帘,扬声道:“我不怕,让姐姐和离!我便是一辈不嫁,也不能叫姐姐在孙家受罪!”
明兰以狗啃泥姿势趴在地上,只觉的根根头发都竖直了起来,吓的魂飞魄散,肚里一遍的臭骂兰这只猪,手脚吓的冰凉,这要是被逮住了……呃,估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明兰强自镇定下来,仍旧一动不动的趴成狗狗状。
幸好她窝在木隔间的里角,又隔了一层帘一层流苏,那婆媳两并未察觉里面还有一个人,只被忽然钻出来的兰吓了一跳,然后李氏气急败坏的骂起兰来,兰顶嘴,当然她不会说里面还有一个,李氏和大老也想不到听众会有两个。
然后兰似乎被打了一巴掌,但她铁骨铮铮,一声未哭,扑通一声跪下了,然后大声表白:“人的命,天注定,若女儿有福分,便是姐姐和离了也无妨,若是叫姐姐过着苦日,我便是当神仙也无趣!”然后连连磕头恳求李氏。
明兰惊慌之余也没怎么听清,最后似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直到明兰定下神来,李氏已带着兰离开,似乎下定决心要和孙家干一架了,明兰趴在里面背心都是冷汗,外面十分安静,因此她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心里无数次祈祷,只希望大老天今天不想念经,赶紧回去休息,好让她溜掉。
谁知她趴了越一盏茶功夫,大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听见她拨动念珠的声音,明兰觉着膝盖已经麻了,汗水冷下来,身上一阵阵发寒,只暗暗叫苦中,这时,盛纭来了。
母女俩都是爽快人,寒暄了几句便直入正题,盛纭道:“母亲和嫂说定了?”
大老没说话,明兰猜测她应该是点了点头,然后听盛纭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