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仲看见侯亚夫跪倒身前,叹息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令尊败军之仇,我没有办法帮你。”
“我不是为复仇而去,横宗镇修为高深难测,我自知不敌,只想完成家父临终前未竟之证。”侯亚夫头也不抬,泪水如泉涌出。
“自古有闻,兵家杀伐血气之威,能破世间一切鬼神外道,侯将军所证未成,你欲完成令尊遗愿么?”齐德仲说道:“你可知晓,上古兵家传承断绝,不全然是战乱引致,修行人依缘法而行、不会强逆世潮……也罢,如果是挑战横宗镇一事,我答应你!”
“谢太子!”
“乾朝东宫太子受不起你这声谢,而齐德仲必定助你。”齐德仲伸手将侯亚夫扶起后说道:“太子娶妃绝非寻常,此间凶险你也要与令堂说明。”
侯亚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说道:“母亲一向刚毅,她肯定是答应的……”
齐德仲点了点头,伸出一手,手心是方才一直握着的夜明珠:“你我交换此珠。”
侯亚夫有些不解,但不敢询问,跟齐德仲交换了各自的夜明珠,珠子一到手就察觉有异。
“我已将其炼制成法器,你有外感修为自可御器。”齐德仲云淡风轻地说:“此珠最适合施展幻术,你可以借其凝炼幻化之身,还有一些灵性妙用由你自己摸索。”
侯亚夫看着手中已经是法器的夜明珠,有些哑然地问道:“殿下,难道此器是你方才炼成的么?”
“不错,你既然要随我入凶险境域,我怎能让你全无防备?”齐德仲说道:“此番结亲必定是从快从简,你这段时日就好好摸索法器妙用,未来遇到难缠之敌,不要硬拼,御器迷幻对方,尽快逃脱便是。”
齐德仲深知阴谋者势力之深沉广大,当年为了刺杀冯华、后来为了试探齐德仲,都有修行高人出手,侯亚夫纵然随父习武多年,修为法力也相当不俗,可是比起当世高人还是远远不如。
太子选妃之事就此定下来了,齐德仲没有什么太挑剔的眼光,以他的修为也根本不必理会宫中的繁冗礼节,成婚事务一切从简。
国难当头,太子成婚,帝都玉京城宣布大赦,那些早年间因各种原因而被囚禁于诏狱中的官员都被释放,但眼下乾朝境况也无能将他们安置到各自衙署。
齐德仲大笔一挥,从真龙水府中取出一笔金银,赐金出京,任由他们投奔各方。
帝都孤城一座,这些出离诏狱的官员能去哪里?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投靠城外天王教军。
能下诏狱的官员绝非庸人,天王教军接受了这批落魄官员,白莲生大喜过望,直接在营中以上宾之礼相待。
一方是无德失政的将亡之国,一方是聚众起义、风头正盛的强军劲旅,明眼人也知道哪一方该自己奔投。不过这其中不乏对乾朝抱以死忠之士,言及新太子齐德仲赦免诏狱众官、赐金放还的仁义之举,反而觉得踌躇两难。
白莲生也是淡定,他并不强迫这些官员留下,张嘴闭嘴只言天王教所辖地方上种种政务,无论得失好坏皆有提及,自然引得诏狱众官回应,或多或少建言献策。
如此一连几日,众人无不对白莲生折服钦佩,这位名声响亮、被吹嘘得如天降杀星的天王教军师,给诏狱众官带来如沐春风的感受。
当即就有官员提出,乾朝失政至此,民心已然不归乾朝,当年有不少能人志士见九州分崩,无心朝堂,于是早早退隐,如今若让诏狱官员出面相邀,为天王教定鼎九州请高人名士出山,绝对是最好的时机。
白莲生自然答应,以他的权柄所做当然更多,当即发书各地,凡是此前受降的乾朝官员,只要过去无极端害民之过者,一律释放以观后效,必要时可重新录用、造福一方。
其实这番变化,并不是白莲生与齐德仲事先商量好的,只是以各自智慧加以推动,至于未来结果会是如何,不再是齐德仲所能掌控的了。
在帝都市井变化的同时,皇宫禁城也忙碌起来,所为就是太子成婚一时。即便国事衰颓至此,太子大婚种种仪轨礼节都不能少,只不过被齐德仲刻意简略了许多。
过程种种不必细述,太子大婚在禁中举行,太子与太子妃当天在宫中过夜,按礼次日清晨要拜见皇帝皇后。
韩氏已废,宫中没有皇后,齐德仲与侯亚夫只要拜见皇帝齐镐一人,在这种场合只有和谐的家常话——
“我听说常宁宫中,昨夜灯火一夜未灭?”齐镐先问。
按乾朝规制,太子成婚前就必须要有女侍教授诸般房事,女方亦同,而且帝王家行房种种都有宫禁笔录以记。
齐德仲作为出身江湖的修行人,哪里能够忍受此等?当夜直接扬袖赶走所有宫女太监,青龙玉杖杵在宫门前无人能入。就他和侯亚夫二人独处常宁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儿臣跟太子妃谈起了过去在江湖中所见种种,彻夜无眠。”齐德仲也没说谎,只不过在此期间,更多的是指点侯亚夫道法修行。
齐镐好似有些怒意浮现,看了看侯亚夫颇是有些不满意,依这位皇帝的眼光,太子妃应该是要更加和顺柔弱,就像齐德仲的母亲吴皇后那般。侯亚夫这名将门虎女,眼神太过凌厉,即便面圣之时,也全无低头恭谨的举止。
“罢了,随你心意就是了。”齐镐头上白发比初次见到齐德仲还多,不是说有修为在身,形骸体魄便不会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