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这种穷街陋巷、龙蛇混杂之地自保,首先一点就是明珠自晦,寻常女子混迹此地,易窥男女之事,莫说稍有姿色,就是相貌平平也易受觊觎。至于像黑三这种有着独特癖好的另类,众人大多是避之惟恐不及,特别是二小。
二小他娘是暗娼,至于他爹是谁就不好说了,日夜与他娘亲来往的男子可多了,有时候甚至成群结队地来,二小的娘亲就是这样死的,最后身子都被玩弄得不成人形,只用草席一卷,扔到巷尾,自然有收尸人捡走,也不用二小去办什么丧事。
二小他娘说了,二小男生女相,从小细皮嫩肉,要是让街巷里那些家伙看见了,指不定会被拐卖到什么鬼蜮,所以从他娘就教二小如何用炉灰掩面,只有这样才能在险境中屡屡自保。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积年炉灰就像蛋壳剥落,露出了连二小自己也久违的嫩白肌肤,不仅如此,连指缝的尘垢、干枯的稀疏的头发,由头到脚焕然一新,就像到了澡堂里来回擦拭了几百遍,白净得连二小自己都吓一跳。
“二小”黑三佝偻着身子垂涎不已,两眼发出跟野狗一样的光芒,“我以前算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漂亮,来来来,大爷请你吃香喝辣,老大那里我来替你解释……”
二小在心里骂遍了黑三十八代祖宗,实际上却怕得说不出话来,连腿脚也不灵便,心想末日将至,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
“莫怕,我来助你!”
“谁?”二小吓了一跳,喊了出来。
黑三也吓了一跳,转身喝问:“什么谁?谁来了?”
然而小巷中除了他的几个狗腿子,再无他人,黑三以为二小这是引开自己注意、试图逃跑,然而再再转过身来,二小却还是瘫软倚墙。
“吐气屏息、沉肩坠肘!”那个声音再度回响二小耳边,而且另有一股沉稳的力量,引导着二小身体内外变化:“抬手松指、虎口向人,力贯脊柱、虚灵顶劲,目视前方、所见虚空……”
转眼间,二小浑身气势骤变,就连眼神也深邃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黑三见状调笑道:“怎么?从老大那里学到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真的以为是大爷我的对手了?乖乖跟大爷去放松,否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二小无声以应,黑三挥手道:“给我打!只给我留下脸蛋和屁股,其他地方随意招呼!”
那四五名狗腿子闻言一齐涌来,二小不动如山,抬手、进足、抖肩、摔肘,只在方寸之间以最短的距离施展动作,看似轻盈的击打,却是无可阻挡的怪力,四五名狗腿子在狭隘小巷里四处乱撞,眨眼间已经头破血流、鼻青眼肿,倒在地上哀嚎不绝。
“你、你你你”黑三又惊又怒,从腰间掏出匕首,朝着二小胸膛一刺。
看似用力迅猛的一击,在二小眼中被拆解成无数图景,发乎本能一样的动作退步尺余,将匕首让入怀中,递手托住黑三腕后,另一手并掌如刀切在肘弯,轻轻一拍匕首登时调转方向,而黑三前冲势头未消,心窝直接撞上匕首。
热血喷涌、死尸倒地,黑三濒死之际一脸不可置信,而自己还握着那柄匕首,呈现一幅自杀模样。
人死气绝,二小这才从朦胧中渐渐清醒过来,看见黑三死不瞑目的模样,他又吓得两腿发软,只一心想着尽快逃跑,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你是自保,惊惧作甚?”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谁?”二小喊道:“你是什么人?刚才发生什么事?”
“不急不急。”那个声音从容不迫,二小只觉得怀里的葫芦一阵微颤,然后不受衣衫阻挡自行飞窜而出,随后便是一道白光耀眼,再瞩目,眼前一名身披鹤氅男子,打着酒嗝出现。
“嗝”鹤氅男子脸色就像醉酒一般,摇头晃脑道:“这酒……可真够烈的。”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二小满脸惊讶。
鹤氅男子醉眼朦胧,一挥广袖,那葫芦出现在手里:“喏,就这,小孩子不学好,到处划人家腰包,我一边赶着马,一边还要忙着把钱还给人家,这很累的好不好!”
二小伸手入怀,发现自己这一天偷来的钱全数不翼而飞,而且什么时候消失的完全不知道,捡来的一个葫芦居然还大变活人,现出了这么一个怪人。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二小说道:“钱没挣到,一不小心还把黑三给杀了,我这下算是死路一条了。”
“噫!”鹤氅男子已经醉得满口胡话:“死者,生之途也!不知生焉知死,不知死焉知长生?死路才是活路,活路就是死路,撞入死路方是生机所在,大道就在眼前、始于足下,就不知道你肯不肯走了。”
二小再糊涂,这下也知道眼前这名鹤氅男子绝对不是一般人,赶紧跪倒说道:“神仙!求神仙救我!”
“救你,不不不!”鹤氅男子摇头道:“你只能自救,不过嘛……我可以指点你一条出路,就看你有没有这缘法了。”
“请神仙指点!”
“城北乱葬岗,你要找到你母亲的尸骨好生埋葬,天亮之前完成此事,自然得救。”说完这话,鹤氅男子如风飘散,不留痕迹,只留下二小一人。
周围清冷凉风一吹,二小心神顿时清明,连滚带爬逃离此地,只留下一片寂寥。
……
云霄的身形在蓉城四处闪烁,一时东街打酒,一时西市买肉,连吃带喝好不舒坦,浑然一俗人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