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还未见人,便已能听见嬴驷清亮的嗓音,太后刚欲起身相迎,嬴驷却早已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小太监为他褪下了那淡紫色绣麒麟纹的锦缎披风,而嬴驷这才注意到,孟寒心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两眼泪汪汪。
“孟姑娘,你”嬴驷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意外之色,还有些许淡淡的心疼,而那厢,太后的脸也刷的一下白了下来。孟寒心含着泪沉默不语,而嬴驷很快便注意到了那碟带血的核桃,不由大惊。
“祖母,你怎的呕血了?”太后在嬴驷眼中,从来都是温善可人的,甚至连一只过路的蚂蚁也舍不得踩,他完全没想到是太后教训孟寒心,反倒以为不知是谁闹了什么幺蛾子,竟害得太后呕血。
“我”孟寒心不由懵了,但是当着太后的面她什么也无法解释,只将染了血的手指缩进了袖口,洁白的中衣袖子,被鲜血染得狰狞惨烈,但是却谁也看不到。
“这这事有些复杂,驷儿就不要去怪谁了”太后神色温柔,一番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寒心不过一介布衣,怎能为了她就坏了她们祖孙的情分?看驷儿昨日对孟姑娘的在意与维护,太后只盼这事可以压下去。
“有些复杂?”嬴驷在原地愣了愣,“这核桃是谁剥的?竟害得祖母呕出了那么多的血,拖出去杖毙了也好。”
“这”老嬷嬷不由哑口无言,咽下了又一口唾沫,“这些核桃,是孟姑娘剥的,只是她万万没有什么坏心思,太子还是莫要再追究了”再追究下去,恐怕她们的祖孙情分也就彻底完了罢
“孟姑娘?”嬴驷心中突然泛起了彻骨的寒凉,转身直勾勾地瞪着孟寒心的眼睛,“昨日我百般救你,今天你就翻天了,竟敢谋害大秦的太后!不过一介卑微的乐姬,本宫还以为你是个良善的,却不料竟是如此的歹毒,说,你到底下的什么毒?”
“我我”孟寒心目光掠过太后,只一眼便知她是如何的立场,不由一时失了语。见嬴驷上前几步想要握住她的袖口,更是吓得后退连连,一个不当心竟吃痛地磕在了柱上,眼底尽是惶恐与悲凉。心中,顿起举目无亲的悲哀,和百口莫辩的痛苦凄凉。
“我若说我没下毒,你信吗?”孟寒心的语气近乎哀求。
“我只信自己看到的”嬴驷温热的鼻息吐在孟寒心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芬芳,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掌死死扼住了孟寒心的咽喉。
“既是如此,”孟寒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就随太子如何处置吧。”不经意间,一滴清泪划过面颊,滴落在地上,绽出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驷儿,住手!”此时此刻,太后已然愤怒了,“你在做什么,快快放过孟姑娘,有话好好说!”语速极快,生怕一个不当心嬴驷就把孟寒心掐死了,身为祖母,她深信嬴驷是做得出来的。
“你真是无辜的?”嬴驷迟疑地收起了手掌,孟寒心感到喉头一松,缓缓睁开了那双秀美的眼睛,看向嬴驷的眼神绝望散去,目光澄澈而清冷,带着一种看到陌生人般的冷漠。
嬴驷身子一颤,自知是错怪她了,想要为她拭去泪痕,孟寒心却倔强地将他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在她眼底,嬴驷分明看到的,不是哀伤和乞怜,也不是愤怒与恨意,而是嘲讽,是发自内心深入骨髓的蔑视与嘲讽。再看太后,早已抹起了眼泪,嬴驷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下毒的,是谁?”嬴驷再度问道,声音却像突然虚脱了一般,软绵绵使不上劲,带着一丝干涩嘶哑。
“没人下毒,”良久,老嬷嬷不得不说出了实话,“其实,不过是孟姑娘用手剥了几个核桃”语毕,深深看了眼太后,但听太后双目微阖,叹了句阿弥陀佛。
“用手剥核桃?”嬴驷脑中一懵,不经意间低下头来,但见柱旁的地上竟是积了一小滩的殷红血液。
“孟姑娘心善,见太后想吃核桃却没有小锤子,便自告奋勇亲手帮太后剥壳,结果竟是把手都刺伤了那些血,不是太后娘娘呕的,而是孟姑娘的指尖血”
“指尖血?”嬴驷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孟寒心为何会哭。孟寒心一向要强,从千金小姐沦落为孤女时,却也不愿放弃生的希望,更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此番她哭,是因为心痛了吧?她原是在意他的,所以,才答应要嫁给他对吧却被他搞砸了。
只是,方才离开前,她眼底什么悲伤也没有了,剩余的,竟是蔑视和嘲讽,还有壮士断腕的坚定决绝。
“孟姑娘是个好姑娘,端端地坐在这里给太后娘娘剥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核桃,太后娘娘过意不去,本是想留她用晚膳的此番,却是”
“却是被孙儿搞砸了”嬴驷默然接过了话头,拾起一枚核桃仁便塞入了口中,那股淡淡的甜猩味,便是孟寒心的指尖血香吧她怕是永远都无法原谅他这个“昏庸无能”的太子殿下了
孟寒心默然跑出万寿宫,不知不觉间迷失了方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在前方不远处寻得了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清亮,孟寒心刚欲浣手,冷不丁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清脆嗓音。
“孟姑娘?”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淡淡喜悦与惊讶。
“公孙公子?”孟寒心猛然转身,但见来人果真是公孙鞅无疑,头发松松绾了一半,身上依旧着的是一袭曳地的雪衣。此时,公孙鞅眉目含笑,身姿清隽俊逸非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