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哩。”存扣看两人对他掏心窝子说话,很感激。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好伙伴呀。
“好在现在政策好,只要自己肯吃苦,脑子活络,将来发财致富也不难。我们在外头见得多哩,好多不识字的人都发了大财,富得你眼馋哩。”马锁说。
“特别是浙江人,脑子最活,胆子最大。”进财接上一句。
“我们江苏人也不错,你看,单我们庄上这几年就出去了多少人?”马锁说,“在扬州,兴化人碰碰的。”
“在苏南的更多。”进财说。
“你说东连在扬州刻章?”存扣问马锁。
“是啊,我碰过他几次哩。他摊子摆在荷花池菜场。这小子灵。存扣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上学时他就喜欢弄个萝卜、橡皮什么的刻着玩,盖起来不比街上‘红鼻子’玉寿刻的差。”
存扣怎会不记得呢?但他疑惑:“刻这东西能搞几个钱呀,才块把两块钱一个……”
“哎,你可别小看这营生——没有啥成本哩。章料子便宜死了,到泰兴刁家铺进,一个章料子才几分钱,两三分钟就刻好了,多少倍的利润!”马锁说。又补充道,“而且,还刻公章!一个公章料子才三角,刻起来起码二十块!”
“公章也敢刻?那不是要开介绍信才能刻的吗?”存扣问。
“嘿,有什么不敢的。”进财说,“存扣你不懂,在外头混,有时单靠手艺还不够,还要有胆气,胆大心细才能弄到大钱。——东连从小胆就大。”
马锁笑着说,东连刻章的地方离医学院和农学院都不远,常有学生去刻章,他就宰人家,还专拣女生宰。上来人家学生问刻个章几钱,他说五角,甚至还说三角,人家一听乐坏了。这多便宜呀,在正规店里刻起码也要两块三块的,简直是白送嘛。很高兴地就刻了。哪晓得刻好了就跟人家要十块八块的,说刚才说的价钱是材料钱,刻字要另算的,说走遍中国也没得哪儿五角钱能刻个章的,现在五角钱掉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拾……人家上了套,说不过他;他又故意弄得凶巴巴的,刀抓在手上像随时要戳人似的。人家只好鼻子一捏给钱。有的女生被他宰得哭哭的,掏钱的手直抖,我在旁边看了都不忍。
“这东连,他怎么能这样?!”存扣激愤地说。
“人在江湖,有时候心就变黑了。”进财叹了口气说,“来,吃菜吃菜!”
存扣不吃,他心里堵得慌。他想不到东连这样做生意,他生气。
马锁劝他:“你吃!你气的啥头绪啊?江湖上你看不惯的事多哩。好多生意都有欺诈,像取牙齿的,看红眼病的,打金子的,打卦相命关亡的……”
他突然止住了,想到了存扣的妈妈就是关亡的,连忙掩饰:“……不是正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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