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昱美声声泣泪,每一声都凄楚幽怨至撕心裂肺,如果说她的哭声可以幻化为琴音,那此刻乐音汩汩流出血泪纵横的调子,着实让人不敢相信杨昱美她一颗心竟已这般千疮百孔。众人合上眼帘不忍再看,毕竟再如何傲慢不讲礼,她也终只是个女子,算计了一世,最后还是败在了爱情里。
轮椅上的女孩子忽然变得急遽不安,颜东不断拍打她的双颊,“沫沫,快!努力睁开眼!”可她不应,唯有双眼不断涌出温热的眼泪,一双长睫簌簌直闪,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滴——滴——滴——
重症病房里再次陷入漫无边际的紧张。
“呼吸急促,求生意志薄弱!”
“病人的生命特征正在消失!”
“准备电击!”
一阵阵激烈的电流传遍四肢,女孩子娇柔如花朵般的身躯随仪器上下摇摆,却沉睡依旧,唯有氧气罩上大口大口的白雾像是在极力证明她还活着。心电图上的曲线渐渐由高落低,于是川流熙攘的走廊里,哭泣的分贝声又一次如洪水般淹没所有希望。
“阿荏!”
“沫沫!”
谁在唤我。
我究竟是谁。
不,我不要醒过来。
这世界没有你,即便我醒来,也是陷入无边的黑暗。
记不清楚等待了几个光年,陈以航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动作,守在病房外。直到颜东摘下口罩隔着横廊看他,他才抿了抿唇颤巍巍问道:“告诉我结果。”
“她安静了,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以后也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刺激了,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醒过来。”
陈以航低着头,不言不语。颜东遮住他的光,沉默了几秒钟再度开口:“你多陪她说说话,她舍不得你。”
明明午后艳阳正在上演,然而仅仅穿过落地玻璃窗,便被过滤掉所有温暖,淡化成有颜色没有温度的冷淡。病床边冷漠疏离的男子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熟睡的孩子:“阿荏,你又把我吓了一跳,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见她,我会好好保护着你。”
“阿荏,你看阳光这么好,你不想睁开眼看一看么?阿荏,我已经有一百多天没喝过你泡的茶了,家里的那些茶具也都很想你,你醒一醒好么?”依旧是生硬有条不紊的仪器滴滴声,陈以航揉着她的小手,声音断断续续:“阿荏,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再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样贪睡。”
他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手足无措地吻她冰凉的手,他曾经那样希望一个不小心就能够和她走到白头,可后来连天都帮她去躲开不见他,他们跋涉千万里回到失散的原点,就是为了赴彼此之间这一场最初最末的相逢。他隐忍爱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一旦开启发泄的闸门,他便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唯有真真切切哭出声来,将这么多年的想念全部哭给她听,越悲伤越好。
你的呼吸与眉眼,是我此生最想还的愿 1
医生说了,左右不过这几日,撑不下去的话,那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醒来。
陈以航变得愈发惶恐。
他几乎用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法子,他将她带回了苑薇街的老房子住,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王岚的电话打得很急,他也总是幽幽一句,“阿荏都要没有了,我还要锦森干什么。”然后就关了机。医生说病人能感知现实世界的进程,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对她自言自语,从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情景说到分别,他还不分昼夜地给她念书,一字一句,念完海豚湾传说,念《漱玉词》,从头至尾、再自尾到头他让她的耳边永远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他固执地呼唤她,要与带走她的死神做抗争。
苏沫的梦中很不安生。
她仿佛意识是醒的,隐约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就是醒不过来,那些声音又像做梦,又像真实的,她极欲睁开眼睛看看身边是怎么回事,但她无力去控制,就连心脏都很不舒服,仿佛要停止跳动了一样。
伤痕累累的现实,虚幻美好的梦境。
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稻草,而不是海水上浮沉的泡沫。
她曾经那样竭尽全力地睁开眼睛,只是为了能够微笑地对他说一句:“以航哥哥,我很喜欢你。”
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却忘记了那个少年。
陈以航将她带到他为她建的海豚湾。
园林里那从高低错落的花朵开得意兴阑珊,颜色暗哑黯淡,仿佛饱蘸了一整个雨季的眼泪。
轮椅上的女孩子穿一袭靛蓝色长裙,他推着轮椅一路走一路回忆。
他想起车祸前后他抱着别人的尸体大声哭泣,看着墓**被一寸寸填满,仿似希望被一点点碾碎;他想起回国后家里的狗狗一直冲杨昱美声嘶力竭地汪汪直叫;他还想起杨昱美诬陷妹妹房里的零用钱都是被宋阿姨偷走,借此将她赶走。。。。。。
那样多的回忆,原来都始于一场阴谋。
所幸阿荏,现在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带着她停在海边,等待天边的第一缕甜暖光线。他将花瓣都采摘完毕装于花篮里,从她的头顶丝丝洒落,那么美的淡紫色的泡桐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青涩的肩头,想要努力来填满她心底那个柔软而残酷的黑洞。
他弯着眉眼俯低身子,一脸温柔,宛如变回到昔日的少年:“阿荏,你看泡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