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的吧台前,她看到闻人臻,他依旧背对着自己,左手持着酒杯,右手指尖燃着烟,那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寂寞萧瑟,令她没由来心头跟着一悸。
他头发蓬乱,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出来的,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棉质睡袍,看着颓败而压抑,不知道是他本身,还是因为那一抹黑色。
她站得位置离得有些远,而他估计专注不在此,所以迟迟未发现有人在看他。
窗外,忽然一声响雷劈过来,她明明显显看到他浑身一震,然后动了动,应该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又微微仰起头喝下了一口烈酒。
他似乎有起身的冲动,她忙隐入了过道的小隔门,关上。
这小隔门平日里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她入内,发现有些拥挤,但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兴起这种偷窥的兴致。
小隔门下面的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就是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得到外头的,外头的人是瞧不见里面的。
雷声有些响,这套位于高档小区内的顶级公寓的隔音效果还算挺不错的,但是却隔不住老天震怒的呼啸声。果真,他朝着这边走来,一步一顿,有些踉跄。
过道上是开着灯的,他那张脸,看上去有些可怕,可能是隔了些时间,那些本来不甚明显的部位都开始凹凸起来了。
粹不及防间,他眸中的脆弱,就这样直直地撞入她的眼眸当中。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握得太过用力,指关节隐隐泛白,隐约地,她还看到了他的颤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跌跌撞撞进了灏灏的婴儿房。
婴儿房的门,没关,有着少许的敞开,他没开灯,过道上的灯渗入了些进去,里面的情景,还是清晰可见的。
他侧着身子,坐在婴儿房前的凳子上,灏灏应该醒着的,因为她似乎听到灏灏的翻身声,还有他手中拿着那个色彩鲜艳的拨浪鼓,笨拙地在摇来摇去。
他还在跟灏灏说话,声音刚开始听上去有些暴躁,渐渐地平缓多了。
他的神色,极为认真,真当灏灏是一位很好的听众了。
或许是灏灏听不懂,所以他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灏灏,你知不知道我是爸爸呢?”
“灏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出生不了呢?”
“灏灏,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产房外爸爸是最先抱你的呢?”
“灏灏,你肯定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最先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女孩,这下越发的确定了。
没有人搭腔,他还是继续说着,像是上瘾了一般,“灏灏,爸爸错了,以后等灏灏长大了,爸爸会告诉灏灏对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宠,不能犯错,等犯了错再去弥补,为时已晚,很多打错早已铸成了。就算以后真补回了,还是会留有缺憾的。”
“灏灏,你妈妈还是不肯原谅爸爸,爸爸也无法原谅自己,爸爸害灏灏没了姐姐,灏灏以后会不会怨恨爸爸呢?”
“灏灏,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大概是被他吓到了,灏灏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闻人臻被惊了惊,忙将孩子从婴儿床上抱了出来,置放于膝盖上,双手搂着他,诱哄道,“灏灏乖,灏灏不哭,灏灏要是再哭的话,会把妈妈给吵醒的。”
“灏灏,你知不知道爸爸很讨厌这样的夜晚,爸爸很讨厌打雷,灏灏是不是也很讨厌呢?”
季璃昕闻言,愣了愣,她曾调侃过他怕打雷,那是在他受了枪伤自己过来照顾他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他神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然后恶声恶气地跟自己说话。
那个时候,自己心中初步有了个底,他对雷声有阴影。
看来是真的,就冲他跟灏灏坦白而言。
“灏灏是不是想知道爸爸为什么怕打雷吗?”闻人臻自言自语道,顿了顿,又继续道,“爸爸讨厌打雷,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在爸爸的妈妈不要爸爸一走了之的那一天,老天爷打了雷,爸爸被关起来了,被一个恶毒的女人关起来了,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那个时候,爸爸才五岁,当然,比灏灏打多了。不过那个时候,爸爸的胆子还是不怎么大的,可能是岁数太小,而且爸爸很饿,没人给爸爸吃的,没食物也没水,爸爸觉得快虚脱了,也没等到人发现自己。”
“爸爸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没有在那个时候死去,虽然死不可惧,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爸爸还是做不到坦然以对,至少在五岁那个稚龄,爸爸还是承认自己是一个很糟糕很失败的孩子,被很多人欺负,却没有还手之力。”
“爸爸其实并非很喜欢权势,但是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蹂躏。爸爸讨厌被人欺负,于是爸爸便想让自己如何变得强大起来。爸爸制定了很多方案,明着来的都失败后,于是便选择保存实力,厚积薄发。爸爸隐忍了二十多年,终于将敌人踩在脚底了,让人家都怕我了,但是爸爸并没有很开心,爸爸觉得很空虚,觉得很寂寞,很孤独,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爸爸,哪怕是你的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