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楼下的花坛矮墙上,不想上楼,不愿回家,她低垂着头,看一双一双的脚匆忙从眼前挪过,奔向他们心中的温暖。
她的温暖,已只剩了虚伪的形式。
6
顾嘉树发现了坐在花墙上的霍小栗,这样的情形以前是有过。是六年前,那会儿,霍小栗休产假,一到了傍晚,就会抱着胖嘟嘟的铁蛋在楼下等他,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那会儿的霍小栗和婆婆有些紧张,索性一到了傍晚就抱着铁蛋下楼等下班回来的顾嘉树。尽管顾嘉树明白霍小栗在楼下等他的原因,可一进小区,就见妻儿等在那儿,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今天,霍小栗独自等在楼下,顾嘉树以为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得慌,才下楼等他的,就笑吟吟地走过来,悄悄地拍了她的肩一下,“小栗。”
冷不丁的,霍小栗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顾嘉树,突然间,就像怀有天大冤屈的人突然间遇到了给予冤屈的宿主,愤怒像打开了的高压水枪,喷薄而出,她猛地甩掉了顾嘉树的手,嘴里狠狠说了句:“离我远点!”就转身而去。
顾嘉树原本心情很不错,冷不丁的一下,让她给搞蒙了,“小栗,你干吗呢?”
霍小栗站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顾嘉树,我今天才发现你学错专业了。”
顾嘉树听她连讽带刺,猜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可霍小栗不说原因,先劈头盖脸给他来了这么一顿,就窝火得要命,“霍小栗!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霍小栗冷笑,“顾嘉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还用得着我说了?”
“我做什么了?”顾嘉树追上来,想拉住她,霍小栗一闪,躲过了,“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霍小栗!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顾嘉树的目光咄咄逼人,像刺向霍小栗心脏的利剑。
霍小栗泪流满面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顾嘉树,你说我过分?我是给你戴过绿帽子还是玷污过你的名声?”
有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小区邻居三三两两地从甬道上走过,有人好奇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夫妻两个,顾嘉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霍小栗吵,于是压低了嗓门说了句“有理回家讲”,便匆匆走了。
霍小栗像个被人冷漠地丢在寒冷黑夜中的小孩子,悲愤交加,她大喊了一嗓子,“顾嘉树,我跟你没什么可讲的,我们离婚!”
顾嘉树立住了脚,回头看着有些不可理喻的霍小栗,皱着眉头扔过来一句“悉听尊便”就上楼了。
霍小栗原本以为顾嘉树会辩解,会追问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婚,却没承想等来的是一句轻飘飘、无所谓的“悉听尊便”,窝在心里的愤怒就更是澎湃了,像撕扯着海堤的怒涛一样拍打着她脆弱的胸口。
她噌噌地追上楼。
明知她就在后面的顾嘉树竟没给她留门,她拿出钥匙开门时,愤怒已成了着火的汽油。
她刷啦刷啦地打开门,刚要发作,却见顾嘉树正皱着眉头接手机呢。
霍小栗像只气咻咻的兽,站在他身边,怒目而视。
顾嘉树接完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就要往外走,被霍小栗一把拽住了,“顾嘉树,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讲清楚。”
顾嘉树也恼了,指着她的鼻子说:“霍小栗!我告诉你,我没话跟你讲,想发疯你就找个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发去,最好别往我身上发!”
说完,顾嘉树扒拉开她就往外走,霍小栗却不屈不挠地追上来,“顾嘉树,我没发疯,是你犯浑。”
“我犯浑?好,我愿意犯,怎么着了?”顾嘉树没心情和时间跟霍小栗纠缠。刚才肖爱秋打来电话,说罗武道他妈打来电话了,让顾美童跟罗武道离婚,肖爱秋边说边哭,说天底下哪有逼着儿媳妇跟儿子离婚的混账婆婆……
顾嘉树听得如同五雷轰顶,这事闹到这地步,怕是父亲也知道了,所以,他顾不上理会霍小栗莫名其妙的咄咄逼人,扒拉开她就往外走。
看着顾嘉树连辩解都懒得辩解就摔门而去,不知就里的霍小栗已心如死灰,她以为自己会泪下滂沱,却没有。
她无比的冷静,无论她怎么着,顾嘉树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心里有了别人。
她关上门,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一句话的真谛,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感觉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冰的冷的没有温度的,连墙上的合影照都显得假,仿佛,那不是她,而是另一个被岁月埋葬了的自己,已成了回不去的时过境迁。
她进了书房,环顾着布满了两面墙的书橱,想起了有很多个夜晚,顾嘉树迟迟地不肯上床,说在看书,她当了真,还佩服过他的好学。现在想来,这些书,怕是他的借口吧,原因不过是有了新欢的他厌倦她这旧爱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流。是的,她决定不再追问顾嘉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更不再质问指责,因为都是徒劳,更会被顾嘉树理解成心有不甘的挣扎和争取。
丈夫出轨了,妻子要忍气吞声地感化丈夫,希望他能浪子回头,这样的事,她也做不来,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
她进门的时候,顾嘉树到底是在接谁的电话?
难不成是在跟相好的通风报信,告诉那个一直居心叵测地躲在暗处旁观着他们的婚姻、静等着他们的婚姻出事的女人,霍小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