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铭看着杯里褐色的茶色,平静地说:“聂先生,我是一个搞学术的人,不会官场上的迂回曲折阿谀奉承,说话也比较直接,如果说出来的话有什么不中听的,也请你不要见怪。”
“您客气了,叫我维扬就行,我是晚辈,您有什么话尽管说。”聂维扬敛下眸,掩饰一闪而过的紧张。
程海铭侧了侧身,把桌上的一长一短两个盒子往聂维扬那边推了推:“那我就直接说了。首先,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聂维扬送他的,是一个古董烟斗,和一幅柏华先生的作品,就算他不是行家,也看得出来那是难得的珍品,尤其是,他非常喜欢柏华先生的作品,墙上挂的一幅字,就是他老人家的作品,也是托了很多人才求回来的。
他这次来,是把家里所有人的喜好都打听好了的吧?
聂维扬眼睛微眯,又把东西推了回去,从容说着:“第一次登门,也不知道大家喜欢些什么,都是我凭着心意来选的见面礼,还请您别嫌弃收下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改。”
“聂先生,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有些东西虽是极好的,可是不一定合适。这人,也一样。你一表人才,想找什么样儿的对象没有?我们家佑宝年轻不懂事,配不上你。”程海铭的语气较之先前又强势了几分,说着还顺手把冷了的茶汤倒了,又温了一壶。
聂维扬微微一顿,很快就回应:“小时候常听爷爷说一句话‘当用之物该给合用之人’,长大以后越发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烟斗和画放在不懂欣赏的我这里不过是一件物品,可是在您这里,也许就有不同的价值,这不就是合适?至于佑宝,我是真心实意和她在交往的,之于她,我稍微年长了一些,可这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现在佑宝还没毕业,只要您同意,我和佑宝可以先订婚。”
“你还是没听明白。”程海铭的声音变得十分的低沉,他看了一眼聂维扬,身体坐得很直,和他对话的时候谦恭却不卑微,没有一般年轻人的张狂浮躁,也不会仗着身份背景倨傲不羁,就是他在他的年纪,也未必做得到如此从容。
他低低叹了口气:“也许等你二十年后,也有一个女儿,你宠她疼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只要她一辈子都那么开心快乐就好。如果你也有那么一天,你就可能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佑宝过了年才二十一岁,你比她大了十五年,见识也比她广,又身居要职,她一小丫头,怎么能帮得上你的忙?从小到大,别说打,我连骂她都舍不得,家务也基本不用她沾手,又有两个兄弟护着,什么苦都没有受过。而你的工作和你的背景,想必需要的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对象,应酬礼节人情世故数不胜数,她怎么应付得来?或者说,我压根舍不得她面对那些烦恼。再说了,你的家里人知道你和佑宝在交往么?你刚说订婚,除了我们家,这订婚肯定也需要你家长辈的认可,他们会同意你们?佑宝佑宝,就是我老程家护佑的宝贝,在她跟我说和你在交往的那一天到现在,想了这么多天考虑了这么久,我依然不能放心让她和你在一起,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考量,我不能同意你们交往,希望你能谅解。”
闻言,聂维扬表情一怔,幽邃的眸光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动容。
都说父爱如山,程海铭对程佑宝的爱只怕比珠穆朗玛还要高远。
可聂维扬必须跨过这一座“山”,才能求得他的“宝”。
朋友说他的性子很淡,几乎没见他想要得到过什么,可现在,他有。正如程海铭所说的,他可以选择的人有很多,可是他想要的,只有佑宝。他想要这个丫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够了。
聂维扬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说辞,过了片刻才开口:“我很庆幸,佑宝有您这么疼惜她的父亲,您跟我说的这些顾虑,我都懂,我在迈出这一步之前,不敢说千思万虑,可是也是认真考虑了很久的,我是真心的喜欢佑宝,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玩玩而已,相信佑宝对我也是一样的。老实说,今晚来之前我还有些紧张,怕是一场鸿门宴,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幸好大家对我都很好,我才安了心。”
“你会紧张?看不出来。不过,我们家也不是龙潭虎穴,不会吃了你。”一看就是从官场历练过来的人,程海铭可看不出他哪里紧张了。
“真的,我的手心都出汗了,就怕您见笑,觉得我不够稳重。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希望能表现得再好一些。”聂维扬自嘲地笑了笑,“正如佑宝所说的,您很通情达理,刚才所说的为佑宝的担忧也在情在理,我很赞同,但是也希望您能听一下我的想法,可以吗?”
程海铭扬眉,心里掠过赞赏,他这般说,让人只能听他说下去,也必须有耐心听他说下去。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聂维扬的声音很平缓:“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佑宝是您视作珍宝的女儿,您因她喜因她愁,可就算这样多的担忧,您当初也没有后悔生下她吧?”
“当然没有!”程海铭坐直身体,说得斩钉截铁。
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