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睁着疑惑或者失望的眸子看着我,手里的书都拿反了。
含着泪,烧毁了那张相片,好像要了少梅的一个心愿似的,看着一点点在火光中逝去的她的身影。
那一夜,或许是太过疲劳,我死死地睡去了。
我坐着大客轮,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一路上风光无限,舒心惬意。
船行到江y,靠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码头,我上了岸。走到一个楼梯拐弯的地方,来往的人群中有个男人凑到我身边,他说:“伙计,借你的手机用用。”旁边有个电话亭,他居然借我的手机。而且,他怎么知道我有手机呢?
没再多想,我给了他,那人长得凶巴巴的样子。
好像有个很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显现过来,很像少梅,不不,是邵美,我们开始聊天。
那男人打完了电话,把手
机还给我,可我总觉得不是我的,这个手机破烂不堪,显然是被掉包了。于是我追上前去,随着他进了一个很像我第一次捡到少梅相片的那个教室的房子里,人多非常拥挤,我找到了那人,向他索要手机。
那人一句话不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径直向我走了过来。四周的人开始仓皇外逃,混乱不堪。我被拥挤的人群推倒,一步也动不了,只能冲着那人喊道:“别这样,我不要了!不要了行吧。”
那人已到了我面前,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不要了,好啊,老子再给你这个。”说着,就把冰冷的枪管抵在了我的脑门上。脑子一片空白,好像能听见邵美呼喊我的声音,她在找我吧。我似乎没有力气反抗,又好像根本不想反抗,只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我听到了他抠动扳机那一刹那清脆的一声响。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四部分(22)
我的脑子突然一热,身体开始轻飘飘的,一瞬间,痛苦、绝望、解脱,以及脑壳迸裂后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渗透了我的全身。
我体验到了死亡,这就是死亡。
我的脸上全是汗,我不敢闭眼,喘着气,静静地躺着。
醒了,原来是个恶梦。
伍拾柒
从贡镇出来,再度踏入重庆,好多朋友已经不在了。
马丽和赵强还有他的准老婆娜娜来看我。
见了面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似的抱头,泣不成声。
在一个有月的夜晚,我们去张思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去跳舞。一群一浪的人影在我眼皮底下荡来荡去。
花裙子吗?为什么飘忽不定?长发吗?为什么拴有许多咒语?
额上渗出汗水——见鬼!我的手自己发抖,一如前年,那片惨白惨白的月地。
曼妙的音乐撩拨着我的神经,翻滚着我的血y,那久别了的温柔顷刻间又全部向我涌来,我感受到了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幸福。舞池里看不见现在,看不见未来。过去,化作一条美丽的花裙子,在我面前飘扬飘扬……
舞曲柔美而婉转,透着些许昏黄暧昧的灯光,我专注地用视线勾勒着马丽侧脸的线条,刚硬而温柔,那么真实。是的,她就在我身边,触手可及,我清晰地感觉到时间停止了,不再流淌,不再惊动。我贪恋得像个孩子,紧紧地抓住这份久违的宁静和安详。
那时在我们新房的小区广场,邵美也一身花裙子坐在木棉树下笑mī_mī地画着《独院的午后》。
我因为在北京办杂志的愿望破灭,很不愉快,见到邵美花枝招展,很不高兴。
“对于女人,年岁是写在心上的,花里胡哨,你还当你十六岁?”我摸着邵美的头。
“就喜欢,不服气?”她停下画笔,昂首挺胸,视死如归。
“看过那篇题为《女人为谁打扮》的通讯吗?”那是篇,我知道。之所以睁眼瞎说,我有我的用意。
“女人为女人打扮。”邵美头也不抬。后来听说马丽和她一道去找人家换裙子,三个女人吵半天也没有结果。
舞曲终结。赵强回到我身边要烟抽,模样成熟了许多,像是一颗烂巴巴的柿子。
“她至少也快到重庆了,你别干巴巴坐着。搞得生离死别似的。”赵强勉强睁开被烟熏眯了的眼睛说。我点燃烟,看着烟雾弥漫,一言不发,拿在手里把玩:“好多人都为罗米欧哭过,但天底下只有一个朱丽叶。”
又一曲开始,红的绿的灯接二连三熄灭。小提琴越过厚厚的人群落到我面前,蛇一般扭着身子,跟邵美学拉的那把提琴一模一样。
诺言、明天、叛离、开花的树……恍惚中,有人割开我的头骨。
伍拾捌
就在独院,我想起了塌鼻子女婿说这间房子闹鬼的话。可不是吗?生活似乎被搅得乌七八糟,没有条理,没有逻辑。
在梦中,邵美一袭黄裙,背着旅行包,一脸灿烂的笑。她长发如瀑,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我,好像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跟我说:瞧,我不是来了吗。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出色。脱俗的美丽让我有点回不过神来。只是傻傻地盯着她,足足有两分钟,真的。
我看到邵美动了动身子,搂着我,轻声而又急促地呓语着:“老公,我爱你,爱你!”
“邵美,我们离婚吧。”我面无血色,镇定自若地说。
“为什么?”她突然坐起,揉揉眼睛,微笑的脸慢慢地变得僵硬。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眼光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