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淑百的哭声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她抽泣着,我能感觉到她在压抑着自己,可是,她的哭声还是悲悲戚戚地穿过了隔着我们的空气。在我和淑百交往的这么多年里,淑百很少言生活中的苦和累,从来也不抱怨,更是极少哭泣。
我觉得房顶越来越低的向我压来,我说到:“我就来,淑百,我来,我来看你……。”
“不,不,你别来,你还是好好照顾合新,我会照顾好天一的,你放心……。”
淑百急忙放了电话,我的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我一时想不起来关电话,那个声音就好像地狱门口催命的笛声,我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合新的床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合新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我啪地把电话关上,“天一……”
“天一?天一怎么了?”
“天一住院了。”我没有想到,我话音刚落,眼泪就忽地涌进了眼眶,我的喉咙也像是给冻僵了,硬得我再也发不出音来。
“天一住院了?什么病?住在哪?”合新坐了起来,他的手杵在床上,一股鲜红的血y一下子从输y管里回涌了出来。
我急了,一步跨上前,一把抓起了他c着针头的手,他在猝不及防中,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他的伤腿显然是被拉疼了,一片密密的细汗一瞬间爬满了他的额头。
“哎呀,我……我把你弄疼了。”
“没有。你快说,天一她到底怎么了?”
“淑百来电话,天一住院了,在李南他们科。”
“为什么?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淑百也说不清。”
“李南是内科,肾病内科。天一为什么住在那呢?”
“也许李南管要方便一些。”
“你去看看,你现在就去,把情况搞清楚,告诉我。”
“不,淑百让我好好照顾你。那边有她呢,她说太忙不能来看你,有空她就会来的。”
“哎,这算什么事啊,你看我,我怎么会成这样,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我可好,躺在这里睡大觉,还要别人照顾。”
“别,你不要这样说。也许天一没事呢?他们医生爱神经过敏。”
我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也是在安慰我自己。我抹干了涌出眼眶的眼泪,心里乱极了。
我六神无主,再也坐不住了,在合新的病房里来回走着,不时地把手机盖打开,生怕有电话来听不见,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合新的病房也就十平米左右,一颗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你去吧,就这么近,我现在也没有事,要不大家都不安宁。”合新说。
我心里想,我何尝不想去啊,我的心早就不再在这个病房里了,可是我怎么对合新说呢?
“不,有事淑百会来电话的,我还是在这里,也许那边正在检查呢,我去的只会添乱。”我说。
合新不再说什么。我也不再来回走动了,我坐到了他的床边,一时间,病房里静极了,连y体敲打在滴管里的水平面上的声音都能听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仿佛不是在我的胸腔里,像被人提得高高的,又一松手,重重地落了下来。
“我是在天一四岁的时候见到她的。”合新突然说到。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带着空间的气体分子,撞在我的耳膜上。
“你知道吗?她见到我时,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我专注地看着合新的脸,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像是他能清晰地看到还是四岁小女孩的天一一样。
“她说,我们俩老早就见过了吧?我一听就大笑了起来,淑百和李南也笑了。我问她,老早是什么时候啊?她说,老早就是老早。我问,在哪见的啊?她说公园里。她说得一本正经,把我们逗得笑个不停,我就在那一刻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我仔细看着她的小脸,我忽然也有一种感觉,好像真的在哪见过她,我想不出来。后来我想也许是在梦里,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在某一天,某一时刻见到一个人或是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我忽然觉得在哪里见过,一切都在按曾经相识的感觉发展着。我看到天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一时间梦和现实混到一起了。”
我静静地听着合新的讲述,我的眼前出现了天一四岁时天真的样子,就连她天真的声音也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一年她刚刚开始学弹琴。”我说。
“对。他们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找到我,那时,我刚刚到昆明,他们一家也刚在昆明定居下来,对于这个城市我们都感到很新鲜,也都有一种陌生感。我们有几乎相同的情况,没有老朋友,也没有一起长大的同学。我们自然就成了朋友了,不过,最关键的是有天一,天一就像一个小纽带,把我们栓在了一起。我们大家都爱天一。我到过很多很多家庭,尽管我只是给钢琴调音,但是发生在一些家庭里的事情还是会间接的知道一些,像淑百和李南这样和睦的夫妻真的很难得,这还不算,老天又赐给他们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儿,真是锦上添花。我喜欢到他们家里去,就是喜欢这样的一种气氛,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会得到一次美妙的洗心。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到郊外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他们说是去洗肺。我在淑百他们家就感到是一种洗心。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累,就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