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如何还有空闲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之怒。这样想着,也略微放心一点,又问:〃你可知道奏章上说什么了?〃
李长微有难色,随即道:〃似乎是一道请封的奏章。〃
我微微蹙眉,心中嫌恶,汝南王也太过人心不足,一个月前才封了他一双儿女为世子和帝姬,荣宠已是到了无可比拟的顶峰。转眼又来请
封,若是再要封赏,也就只能让他的幼子另继为王,或是早早遣嫁了他的女儿做公主去了。
然而细想之下也是不妥,若不肯封大可把奏章退回去,另赐金玉锦帛便可。何况玄凌从来不是一个性子暴躁的人。
正想着,殿内忽然传来〃轰啷〃一声玉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渐渐是碎片滚落的淅沥声。良久,殿中只是无声而可怖的寂静。
我与李长面面相觑,自己心中也是大为疑惑,不知玄凌为何事震怒至此。李长尽是焦急神色,小声道:〃现在只怕惟有娘娘还能进去劝上几
句。〃
我点头,伸手推开飞金嵌银的朱紫殿门。侧殿深远而辽阔,寂静之中惟见光影的离合辗转在平金砖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蒙昧。
案几上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焚着他素性常用的龙涎香,袅袅缕缕淡薄如雾的轻烟缓缓散入殿阁深处,益发的沉静凝香。他坐在蟠龙雕花
大椅上,轻烟自他面上拂过,那种怒气便似凝在了眉心,如一点乌云,凝固不散。
我悄步走近,一时间不敢贸然去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案几上的薰炉抱至窗台下,打开殿后近林接木的小窗,便有酥暖的春风徐徐然
贯入。
他的声音有愤怒后的疲倦,漫漫然道:〃你怎么来了?〃
我轻声道:〃是。臣妾来了。〃
其时天色已经向晚,班驳的夕阳光辉自〃六合同春〃吉祥雕花图案的镂空中漏进来,满室皆是
晕红的光影片片。风吹过殿后的树林,叶子便
会有簌簌的轻响,像檐间下着淅淅的小雨一般。
我自银盘中取了两朵新鲜的薄荷叶和杭白菊放入青玉茶盏中,用滚水冲开泡着,又兑入化了蜂蜜的凉水,放在他面前,款款温言道:〃皇上
饮些茶吧,可以怡神静气平肝火的。〃说罢也不提别的,只从一个错金小方盒里蘸了点薄荷油在手指上,缓缓为他揉着太阳x。
他慢慢喝了口茶,神色缓和了少许,才问:〃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生气?〃
我恬和微笑:〃皇上方才正生气呢,等气消了些想告诉臣妾时自然会说的。若臣妾一味追问,只会让皇上更生气。〃
第34节:玉厄(2)
他反手上来抚一抚我的手,指着书桌上一本黄绸面的奏章道:〃你自己看看吧。〃他恨声未止:〃玄济竟然这样大胆!〃
我依言,伸手取过奏章,一看之下不由得也大惊失色。
原来这一道奏章,并非是汝南王为妻子儿女求封,而是要求追封死去的生母玉厄夫人为玉贵太妃,并迁葬入先帝的妃陵。
有生育儿女的妃嫔在先皇死后皆可晋为太妃,安享尊荣富贵。并赠封号,以彰淑德。汝南王生母为先帝的从一品夫人,虽然早死,但追封
亦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中间有个缘故。
先帝在位时,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玉厄夫人深受牵连,无宠郁郁而死。直到临死前先帝才去探望,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语,
深恨先帝及舒贵妃。先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亦无任何追封,只按贵嫔礼与杀害先帝生母的昭宪太后葬在一起。
因无先帝的追封,何况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作为继承皇位的玄凌,自然也不会追赠玉厄夫人为太妃了。
我合上奏章,不觉变色,道:〃这……皇上若真依照汝南王所言追赠玉厄夫人为玉贵太妃,那先帝颜面要往何处放?皇上又要如何自处?〃
玄凌一掌重重击在案角上,道:〃竖子(1)!分明是要置朕于不孝之地,且连父皇的颜面也不顾了!〃
我见他如斯震怒,忙翻过他的手来,案几是用极硬的红木制成,案角雕花繁复勾曲,玄凌的手掌立时泛出潮状的血红颜色。
我心下微微一疼,连忙握着他的手道:〃皇上息怒。不必为他这般生气,岂非伤了自己的身子,更不值得。〃
玄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朕肯做个不肖子,太后又怎么肯呢?〃
我想了想,道:〃这玉贵太妃的追称实在不妥,贵、淑、贤、德四妃向例只有各一人,清河王的生母舒贵太妃尚在人间,若真以此追封,
且为贵太妃,清河王便也处于尴尬之地了。这未免也伤了兄弟情分。〃见玄凌沉思,我又道:〃岐山王玄洵为先帝长子,又是如今的后宫位份
最尊贵的太妃钦仁太妃所出,钦仁太妃也未及赠淑太妃或贤、德太妃啊,只怕岐山王心中也不能服气哪。〃
这话我说得直白了些,但果如汝南王所奏,那么诸王和后宫太妃心中必有嫌隙,这前朝和后宫都将要不安稳了。
如此利害相关,玄凌怎会不明白、不动了雷霆震怒。
玄凌只是一言不发,但见额上的青筋累累暴动,怒极反笑,道:〃朕若允他,必失前朝和后宫的人心;若是不允,他必定怀恨在心,前番种
种功夫和布置,皆算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