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氛围渐渐活络起来,胤禟与太子本就不对付,见他今日在大阿哥那里吃瘪,又没吃上几口就被康熙叫走了,更是高兴,只差没放鞭炮庆贺。
兄弟几人虽说不上亲密无间,但总归是可喜的日子,少了太子,说话也就放开些,难得的是大阿哥这一年来居然也很少端着架子,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面上看来,倒比太子的人缘还好些。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大阿哥先告辞离去,年纪小些的阿哥们怕错过宫门落下的时间,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胤禛与胤禩二人。
“今天的事情,旁的不说,先谢过四哥了。”胤佑举起酒杯。
胤禛知道他说的是太子与大阿哥争锋相对时,自己出面解围的事情,便安慰他:“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
胤佑苦笑道:“我平日可也够小心的了,没想到这里还能成战场了。”
烛光闪烁,胤禛仿佛看见他鬓间居然有一根银丝,心下恻然,没有接话。
却是胤禩道:“七哥放宽心,你向来低调,皇阿玛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前些日子康熙借故发作了一些人,细数下来,俱都是依附太子与大阿哥的人。明珠与索额图,一个是大阿哥堂叔,一个是太子叔公,却还好端端的,让人压根揣测不了康熙的心思。
也因此,向来谨慎低调不下于胤禩的七阿哥,才会那么小心惶恐。
三人又说了几句,胤禛胤禩起身告辞,出门离去。
两人是骑马来的,此时都将马交给下人,踏着月色缓步而行。
胤禛突然叹道:“我没想到胤佑竟然会吓成那个样子。”
胤禩略略一笑:“朝堂风云变幻,今日富贵,指不定明日就翻了个样,七哥自然心有戚戚然。”
“胤禩,你可也曾怕过?”
胤禩一怔,顿了顿,道:“自然是有的。”
刚刚回到康熙二十七年的时候,总怕这是个梦。
后来,却是怕重蹈覆辙。
胤禛心中一软,伸手去握住他,感觉到对方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终究也没有抽手,不由狂喜。
“刚才,我看见胤佑,竟然生了白头发。”
胤禩讶然,随即又点点头。“这也难怪。”以他重活一趟,尚且战战兢兢,更别说胤佑了。
胤禛握紧了他的手,缓缓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一起,活到八十吧。”
胤禩失笑:“你这愿望也未免贪心了些。”
上辈子他的寿元是四十有五,也不知这个四哥活了多久。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十八岁的四阿哥,此刻流露出平日未见的任性来。
“好。”
胤禩突然起了些坏心眼。
如果我们的关系还如前世一般,要是我活到八十,天天想着法子跟你作对,只怕你天天都得被我气得个半死不活。
“我还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的月色,你指着月亮说像饴糖,非要我给你摘一块吃,口水全沾我衣服上了。”
胤禩有些尴尬。“四哥别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胤禛笑了起来,似乎很乐于欣赏胤禩难得窘迫的模样。
“唔,那年你大约三四岁左右吧。”
胤禩微愣,自己重活一回,是从七岁开始的,至于之前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上辈子去,实在过于久远。
“实在是不记得了。”
胤禛笑道:“后来我被缠得无法,只好一路抱着你从御花园走到景仁宫,要了一大盘饴糖给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吃了半盘。”
“后来呢?”
“结果半夜你就闹肚子,折腾了半宿,连带着我也被佟额娘一顿好训,心里头还不服气,想着好心没好报,以后碰到你都要绕道走。”
“可我记得,七岁那年热症,你还背着我走了老长一段路。”
“那会儿看你可怜兮兮的,一头栽我身上,只好勉为其难了……”
“……”
声音渐远,月圆如盘,人影成双。
翌日天还没亮,胤禩就已经起身,外面听见他的动静,也很快进来伺候洗漱。
他一见来人,却是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来伺候?”
陈颖低眉顺眼:“高管家让奴婢来伺候您。”
胤禩哭笑不得:“你先出去吧,把高明给我叫进来。”
陈颖应声出去,高明早就候在外头,闻言推门赔笑:“爷喊奴才?”
“我让你给她安排些照料花草的话,怎么照料到我这儿来了?”
“奴才观察了她好一阵子,看她做事认真,又老实本分,刚好主子身边也缺个伺候的使女,正好把她调过来,您不也称赞她是个可造之材吗?”
胤禩大感头疼,高明明显是会错了意。“把人调回去,原先不是陆九服侍我的吗,他就很好。”
“嗻。”高明又迟疑道:“爷是嫌她姿色不够?要不奴才再找个……”
胤禩啼笑皆非:“你今个儿是怎么了?”
“眼看爷就要成亲了,总得知晓一些人伦之事,府上婢女都是宫中赐下的,品行姿色也都尚可,爷不若从中挑一个开脸吧?”高明是内侍,这些事情自然要操心。
胤禩摇摇头。“不必了,我自有分寸。我去江南这段时间,府里就要你多费心了,有什么事情决断不了的,可以进宫问我额娘,若是外头的事,便去四贝勒府请教四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