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他想起关靖卓的时候还会有钝钝的痛,然而那已经跟两个人的爱恨无关,纯粹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还没挂,关靖卓也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你不想来也可以……但是那张支票我想亲手还给你,还有些细节,都是工作上的,最好能当面说清楚。寒之,我这星期天就订婚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
段寒之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吼叫“要结婚你就去结啊”也好,冷嘲热讽“恭喜你娶了个如意夫人啊”也好,他一会儿觉得愤怒一会儿觉得讽刺,等到这些激烈的感情都在短短几秒内涌上来又退下去之后,他只感觉到一阵发自肺腑的无力和虚脱。
关靖卓那句“最后一次见面”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十几年来的恩怨纠葛都拉上了帷幕。就好像轰轰烈烈一场大戏,转眼间曲终人散了,转眼间冷冷清清了,转眼间野草遍生了,转眼间荒芜满地了。
“……好吧,今天下午六点整,京城俱乐部见。”段寒之叹息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车窗外呼呼刮过的风里。
中国电影基本上不能看票房,因为票房收益有六成到七成都要上交电影院,层层盘剥之后,到达投资方手里的很少。真正重要的大头利润是卖版权、发行权、周边和游戏镜头,甚至包括经典电影的音乐,都是非常能赚钱的东西。
《死斗》在卖日韩东南亚、美英等地区版权的时候已经收回了成本,利润那一块就靠北美版权来支撑,也就是说北美版权卖了多少,这部片子就赚了多少钱。为了确保这部片子的利润最大化,远在法国的关烽亲自派人去和北美方面接洽了很多次,到最后关烽都不耐烦了,不远万里亲自出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把北美方面负责人按倒在早餐桌子上,恶狠狠的让对方签下了合同……
这份沾满了北美影院的血泪的合同书,为投资方和剧组赢得了巨额利润,也为这次《死斗》的吸金大战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段寒之在走进京城俱乐部的时候已经看过了那份合同书,对上边的数字也没有意见,所以他心情还算是不坏的。
然而当他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还想有几个人?”关靖卓平淡的反问。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关靖卓一个人在等他,没有助理,没有工作人员,没有律师,任何有关转移合同、探讨分红等事项的专业人员都不在。日式房间里只有一张矮脚榻,上边放满了各种寿司和沙拉,关靖卓非常放松的坐在他对面,连西装外套都随手丢在了一边。
“我记得我是来跟你讨论工作的。”段寒之冷冷的盯着只穿了一件休闲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男人。
“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
“星期天,就在这座酒店二楼,我的订婚仪式。”关靖卓斟满一杯清酒,递给段寒之:“——恭喜你,我不再单身,没办法继续纠缠你了。”
这段对话如果放到十几年前他们还都年轻的时候,那就像天方夜谭一样匪夷所思。那个时候他们坚信彼此可以白头到老,任何背叛和失误都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他们几乎已经在互相设想着以后退休了,到哪里去买房子,到哪里去养老。
时光往前倒溯,当年二十岁的关靖卓和二十岁的段寒之,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反目成仇针锋相对的今天。
段寒之其实今天肝部隐隐有些不舒服,他早上出来得急,忘记了吃药,这时候喝酒的话刺激太大。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心思想这个,当他看到关靖卓的时候心里泛出一阵久违的刺痛,如果不找点其他疼痛来盖住的话,他也许会当着关靖卓的面失态也说不定。
段寒之沉默着喝了那杯酒,而关靖卓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空了小半瓶下去。
“北美版权卖了两千万美金……我那时候真没想到你有这么红的一天。现在你多牛啊,名导演名制作,多大牌儿的明星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后边一溜人排着队要伺候你……”关靖卓有些喝多了,脸上泛起了血气,说话声音也低哑了不少,“……想当初,你写本子的时候出不来词儿,还会三更半夜把我从床上挖起来一起想。”
“怎么,我没郁珍体贴你是吧?”
“你何止不体贴,你简直就是个活祖宗!……不过我也就甘心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就是了。”
段寒之瞥了他一眼:“那真是对不起了啊。”
关靖卓哑着嗓子,哈哈笑起来:“什么对不起,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这一辈子,也就只把你一个人当活祖宗一样伺候过。”
段寒之不言不语,低头喝酒,一只手在酒桌下轻轻按住了肝部。
“我要结婚了啊……”关靖卓感叹着,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寒之,你高兴不?”
段寒之愣了愣,几秒种后才突然反问:“既然这么不情愿,那你为什么非要跟郁珍结婚?你知道郁珍在圈子里也是够fēng_liú的对吧。”
“……”关靖卓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是为了继承权。关烽和关锐都喜欢郁珍,不知道为什么,关烽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