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呢?”令狐冲苦笑,“你不是一直想杀我?你马上就要实现心愿了。”
林平之淡淡地道:“这里是荒郊野外,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令狐冲恍然,却没有大悟的畅快。到了此刻才知道林平之究竟有多恨他,却也无悲无喜,已经认了。只是苦笑道:“对不起啊,没想那么多。”
林平之低声道:“你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从不管别人是不是受得住。”他把手撤回来,真气不再输入,令狐冲感觉到伤口剧痛,不由得哼了一声。
林平之慢慢地靠在他肩头上,轻声说:“很痛么?没关系,痛是好的,真正要死的时候,人就不知道痛了。你别怕,你死不了的。”
令狐冲一怔,低头看他,他吃力的伸出带血的手来抚摸他的脸,喃喃的道:“我们每一次‘好’的时候,我摸着你,心里都想,将来那一剑,刺在你身上,可千万不要刺在这里,上下左右都可以,哪里都能要你的命,就是这里不行,刺在这里,最多流一点血,一定死不了的。”他凄然笑了,说:“可是真的刺出这一剑,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准得我自己都不可思议……”
令狐冲心里乱成一团,茫然问:“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他的手慢慢移动,手腕上戴着那串沉香珠子已经沾了血。他伸出舌尖舔一舔,手钩着令狐冲的肩膀,一口咬住一颗珠子。奇异的香味飘散开,令狐冲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用力去拉开他的手,但那颗珠子已经破开,被他吞进了大半。
脑中一片空白,只听着自己惶然的叫声:“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吃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林平之只是笑,他很久没有笑得这么欢畅了。他笑着说道:“我一直想杀你……我想要你的命,想让你死在我剑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恨你……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一天,就记着我一天,永远记得,永远后悔,永远痛苦。”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他开始打战。江南初夏温暖的天气,他却在打寒战。令狐冲下意识的抱紧他,心里面一阵一阵的发冷,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眩晕。他终于听见自己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你就那么恨我?你……你还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别作梦!我不会记得你,我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我的日子逍遥自在不知道有多开心!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下,我马上就会忘掉你,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林平之淡淡地笑:“是啊,我知道的,不过……我总要试一试,是不是?反正……现在再改主意也来不及了……”他忽然哆嗦着咳嗽,黑色的血从鼻孔中冒出来,接着是嘴角。
他看不见令狐冲,但是听得见他的喉咙里挤出来极痛苦的声音,像是哭泣呻吟痛叫又什么都不像。他开始运起内功,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自己背心经脉上,试图护住心脉,再逼出那毒素。有点好笑,又有点高兴,浅浅的笑着说:“你……你下辈子要记好了,等不到我,不许成亲,更不许爱别人。”
“别说话别胡思乱想!”令狐冲带着哭腔说,“会走火入魔!”
林平之说:“没用的,太晚了……你还不如抱紧我,我……我冷。”
令狐冲喃喃的重复:“好,抱紧,抱紧。”把他抱得牢牢的,另一只手依然按着他的经络所在,依然徒劳的输入着内力。他缩在怀抱里很安静,只是喘气声粗重,每一呼气,都有黑色的血混着莫名的碎块溢出口鼻。
后来终于那黑色的血不再流了。
再后来他连身体都僵硬了。
令狐冲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盈盈。
“我怎么了?”他喃喃的问。
“你没事,只是失血太多,需要好好休息。”盈盈说着,怔怔的看着他,脸色枯黄。
令狐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盈盈,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好憔悴……”他说着,迷迷茫茫的按住自己的头,问:“我……我头疼的要命……为什么会头疼呢?”
盈盈柔声说:“大夫说,失血太多,会头疼是正常的。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我……我为什么会失血?”他疑惑的问,“现在江湖上还有人能伤到我?”
“你忘了,是东方不败过去的手下来寻仇,给你下了mí_yào。你这人啊,我不在家,就糊里糊涂的,被下了mí_hún_yào都不知道。幸好我回来得及时。”她一边说着,眼泪滚下了眼睑,满脸是泪。
“别哭了,小傻瓜,我不是好好的么。”令狐冲笑起来,伸手帮她抹了抹眼泪,然后深深吸气,说:“我想吃饭。”
盈盈带着泪笑了:“我去给你拿!”
令狐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消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掌心是一颗淡黄色的药丸,幽幽地幻发着暗沉沉的光。
依稀记得那是盈盈给他,要他吃下的药丸,她说吃了就没有痛苦。可是好奇怪……他为什么没吃呢?
他依然头疼。盈盈说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是被下了mí_hún_yào?凭他的内功他会不知道?不过既然是东方不败的mí_hún_yào……也许……反正